一个正字再加两笔,刻在船舱最隐秘的角落——这是她在海上的第七天。
这艘钢铁精炼的巨大船只高大如楼,在波涛翻滚间行驶稳当,宽阔的甲板上足可架起一排火炮。尉迟琳琅至今记得它们朝向自己的时候,那震耳欲聋的响声,以及海盗们放肆的大笑。冷兵器是北野人擅长的东西,但这种威力巨大的火炮,是近年来才由西陵传向各国的新武器。她在朝中时听说,如今各国间的海域,都有不同的海盗把持,他们在海上四处掠夺,积累了大量的财富,给各国都造成了极大的困扰。
初醒时,她与旁人一同关在狭小的船舱中,她该庆幸自己出海时,穿着朴素的衣裳,身上的财物,也都全数散给了旁人。那些海盗放肆露骨的目光,会让女子感到天生的不安,但七日以来,他们都没有动手。
起初还有官兵在后追赶,但绕过一群礁石,又变换了数次方向,海上是他们最熟悉的战场,船只便这样载着满满的人和货物,在傍晚时分停靠了这座岛屿。第一个下船的男人,目光越过一排又一排的海盗,直望向他们身后的人,脸上露出笑容。尉迟琳琅和其他人一样,被赶了下船,低头等待,直到火炮都被卸了下来,才有人出声了。
“阿勇,做的不错。”
那声音有些嘶哑低沉,但分明是女子的声音。那女人穿着一身华美的紫衣,下摆开的极高,露出修长的腿,约叁十多岁,眼角已有风霜的痕迹,但能看出十分美艳的模样。
尉迟琳琅顿时明白,这就是海盗们口中的“梅姐”。
梅姐微笑地跟兄弟们打着招呼,突然见一个汉子脸上的抓痕,问道:“严六这是怎么了?”
“被猫抓的,不妨事。”
“这可奇怪了,咱们船上什么时候有猫了?”梅姐手中的水烟浮浮沉沉,“我倒觉得是人抓的,还是女人。”
严六顿时尴尬非常。他们这伙人,常年在海上漂泊,见着女人走不动道,偏偏裴勇是最听梅姐立下的规矩,女人在上岛前不许动。那日想偷偷找个女人泻火,却被抓了脸,眼下还没好。
她抽了口水烟,举手投足之间,全然不像一个粗鄙的海盗,呼出烟雾的动作,更像是幽幽一叹:”没有规矩,不成方圆,小孩尚可教导,大人,就只有下辈子了。“
一点寒芒闪过,严六的笑容弄凝固在脸上,直直地向前栽倒。梅姐道:”按照规矩,洒进海里吧。“
海盗们对她又敬又怕,连一丝可怜都不敢露出。而被抓来的多是随行的侍女随从,有胆小的已经吓湿了裤子。
这七日她们都不曾沐浴,身上已是污臭难闻,一个慈眉善目的老妇人带她们来到浴池,在众人都拼命洗净污浊时,尉迟琳琅却用泥巴糊在了自己脸上。在她看来,此时的优待反而更像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越是冠冕堂皇的人,越是为了掩盖内心的丑恶。
老妇人道,今日岛上将举行庆功宴,所有人都要去学习规矩。跨过沙石,裸露的地脊,逐渐进入到草木丰盛的花园,出现在她眼前的是一座富丽堂皇的宫殿,白玉石砌成的台阶绵延向上,大殿的两侧挂着轻柔的紫云纱幔,这里俨然一座小型的王城。
裴勇和梅姐坐在两侧,无人出声,一刻钟后,沉重的脚步响起,那高高在上的宝座才迎来的它的主人。那汉子如同山一般威猛高壮,结实的肌肉似乎要将衣衫撑破,他环视下属一周,笑道:“弟兄们可好?”
“好,好,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