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停在了那棵榆树下,未转过身来,却将手往后面一伸,有些生硬地说了一句:
“扇子给我。”
虽不知道她要做什么,可是下一瞬,顾随还是老老实实将他拿在手里那柄折扇递到了阿谣手上。
阿谣俯下身,终于还是在动手之前问了一句:
“这扇子可是旁人送的重要物件?”
顾随也走上前来,见她愿意理他,忙道:
“不是不是,只是小爷在街上随手买的。”
得了这话,阿谣才动起手来,将扇子合牢,代替铲子去挖榆树下的土地。
因为连日下暴雨,地上的泥土被雨水冲刷泡浸的都已经十分松软,是以,即便她只是用了个折扇,也轻而易举铲开了土地。
一下,又一下,一双纤纤素手,手持一柄合拢的折扇,一刻不停地往下挖。
顾随今日脑袋混沌,看了半晌,才终于弄懂了她是在干什么。
明白了她的意图之后,他先是愣了一愣,须臾面上多了一丝略显苦涩的喜色,也跟着蹲下身,伸手去夺她手里的扇子,直说:
“我来。”
阿谣也没拗着,对方的手伸过来,她就自然而然放开,将手里的扇子给他。
总归将这里的东西埋下去的人是他,此时挖上来的人还是他。
也算是有始有终。
男子的手劲大,动作也比阿谣麻利,不过片刻的功夫,就已经见到底下的酒坛子露出边际。不多时,那一坛昔日埋下去的荔枝酿,现下,终于重新得见天日。
察觉到对方看着自己目光灼灼,阿谣有些别扭地垂着头,不与他对视,只是低声说:
“大约是酿好了,就当是为你践行。”
须臾,自有丫鬟拿来酒碗,又拿来毛巾替他们净手。
二人就坐在公府后园的一处凉亭中,共饮佳酿。
喝酒的时候,两个人默契地谁也没说话。
一直到酒过三巡,阿谣的脸色都开始发红的时候,才听顾随似乎在安慰她似的,说道:
“不必忧心的。阿谣,我是在你爹爹麾下,他老人家看着你的面子也会照看我的。”
……
后来的事情阿谣不记得,只记得再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自己的榻上,连顾随的影儿都见不着了。
不过她隐约记得他说过的话,他是在她爹爹麾下,那大约,会好的吧。
总归他不再无所事事地瞎玩,就是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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平静的日子又过两日,之后,不知道四公主是怎么了,频频召阿谣进宫。
一次两次她还可以称病不去,次数多了,便不得不去了。
四公主生母早逝,自幼养在皇后膝下,也算是太子最亲密的姊妹。
一开始的时候,四公主频频邀约,阿谣也以为是裴承翊的意思,可是次数多了,每次去的时候四公主只是同她喝喝茶,聊聊家里最近的情形,阿谣才确定,真的与太子无关。
不过,四公主总这样叫她进宫,卫国公府的众人也不免担忧起来。总归伴君如伴虎,如此频繁,也不是什么好事。
先是素蕊小心地问阿谣:
“小姐这几回进宫见到四公主,可觉得公主殿下是有什么事情找您?”
阿谣先前进宫那两次,也是素蕊跟着的,不过后来,阿谣大约知悉四公主的意思,便只叫月心或是宝菱跟着,此时听见素蕊这样问,觉得素蕊大约到底还是知悉了什么。
小女子的心思总是繁多,阿谣早就觉察到素蕊的心思,现下,这已经是她能想到最不伤害素蕊的法子。
再接下来的事情她一个拿不定主意,思来想去,还是觉得应该先知会母亲,与母亲商量才好。
第二日,四公主再召阿谣进宫的时候,胡氏闻讯,匆匆赶来。
阿谣屏退众人,单只留了母女二人在屋子里,面上略显难色。
胡氏一见阿谣这神情,忙伸出手拉着她的手,小心试探着问:
“这是怎么了?四公主频频叫你进宫,可是、可是那太子爷又……”
后面的话胡氏还没说完,便见阿谣平静的摇摇头。
淡声否认:
“没有,娘放心吧,阿谣从未再见过他。”
“如此便好。那你这是?”
“四公主召女儿进宫,是有一桩更重要的事,兹事体大,阿谣觉得务必让娘知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