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
“小爷恰好路过城西,看见有家玉坊转让,便给盘了下来,这玉坊平日里卖些珍稀玉石,也卖些雕琢好的玉佩,你不是一向手艺好么,大可管着这玉坊玩玩。”
他说的漫不经心,好像这盘下个玉坊对他来说就像是买一壶酒一样简单。
阿谣倏然被顾随的话说得有些懵。
倒不是因为旁的,只是他突然提起琢玉的事,让阿谣一下子想起来,他们两个初次见面的时候,就是在怀王府,他亲眼瞧着裴承翊责骂她,将她苦心琢的玉砸在地上。
那时候是阿谣最卑微不堪的一段日子。
似乎是发觉了阿谣的沉默,顾随放缓了步子,难得小心翼翼地瞧她一眼,低声说道:
“从前的事过去了,就让它过去吧,他欠你的,小爷自会替你讨回来,只是阿谣,你要放下了。”
阿谣听罢这话倒是面色如常,不疾不徐地笑了笑,似乎并不在意:
“我早都忘了。”
……
-
即便是已经数月过去,裴承翊仍旧觉得东宫里处处都是与她有关的气息,叫他一待在那里,就觉得压抑烦躁。
是以,他干脆一进京连东宫的门也没进,径直就打马直奔皇宫,找皇帝复命去了。
矜贵清冷的男人身上穿的还是气派的玄色锦衣,虽是因为玄色深沉瞧不出来,可他的衣裳上实实在在沾了不少血渍,只消一靠近,就能闻见淡淡的血腥气。
裴承翊一步步踏进御书房,彼时他二哥桓王正在案前替皇帝研墨,父子二人好一副父慈子孝之景。
只不过这场景看在自小到大几乎从未受到皇帝亲近的裴承翊眼里,就不免有些讽刺。他自嘲地低低笑了笑,遂拱手行礼,不卑不亢道:
“儿臣参见陛下。”
皇帝脸上的笑意稍敛,语调没有一丝波澜:
“太子来了。”
桓王不紧不慢地一拱手:
“见过太子。”
“二哥。”
裴承翊又一拱手,都见过礼后,才进入正题,
“京郊匪徒之事已结,儿臣幸不辱命,已将流匪扣押进京。”
“嗯。”
这件事顶多是挑战了一下天家威严,实在够不上什么威胁,皇帝听了这个消息也并未放在心上,
“太子还有旁的事吗?”
原来他就只是站在这里,他们就已经觉得他碍事了么?
裴承翊面上未显,只是一躬身,全无感情地说:
“没有了。陛下若无吩咐,儿臣告退。”
皇帝听到这话原本已经点了点头,只不过还没等裴承翊走出门,就倏然想起皇后特意提过太子已经及冠一年,娶妻成家的事却连一点儿影儿也没有,太子娶妻乃是事关国家宗庙的大事……思及此,皇帝便又出声将人叫住:
“等等。”
裴承翊闻言转过身来,只见他发冠高竖,虽敛着,可仍瞧的出通身都是气派。都道女肖父儿肖母,太子的相貌性子都像了他母亲秦皇后自由一番倔强刚毅。
比不得贤妃桓王母子温温和和,太子和皇后总端着,一身凛然之气,叫人很难接近。
皇帝除了政事上以外,平时并不怎么关注太子,此时仔细瞧他容貌,愈发觉得不知什么时候已长成了这么一副沉稳老练,令人捉摸不透的模样。
他又打量裴承翊两眼,方才沉着声说道:
“倒是愈发像个大人了,既已到了年岁,娶妻之事确也要提上日程,你怎么看?”
裴承翊面上没有一丝神情,闻言,淡声应答:
“儿臣不急。”
皇帝显然对这个回答有些不满:
“不急?太子娶妃,你真当这是关乎你一个人之事么?”
站在一旁的桓王仍磨着墨,听见这话,便开口说道:
“太子年纪尚轻,对这些事自没什么过多想法,父皇是君是父,为太子多操些心选一选合适的人也是应该的。”
皇帝冲着桓王一抬下颌,示意他停下研墨。
“说的在理。”
看着这父子二人一唱一和,裴承翊心中冷笑一声,伸出手来又是一拜,然后才不急不缓地说道:
“陛下常教导我们要兄友弟恭,要孝顺父母,尊敬兄长,如今二哥尚未娶妻,儿臣怎么敢先于二哥?”
一句话,将祸水东引至桓王身上。偏偏皇帝对这话引得并不反感,总归他更关心桓王何时娶妻生子,不过是随口一问太子罢了。
裴承翊说完这话,便重新告退,决意不做这个多余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