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照隆昌帝对这个外甥女的了解,他原以为邵静芸出现后,至少要哭哭啼啼小半会儿,没想到她这回居然出奇的安静。
“武贤王指证你意图毒害武贤王妃未遂,这项罪名你可承认?”
方才他们在谈论九曲鸳鸯壶的用法时,邵静芸就待在隔壁的暖阁,听了个一字不漏。
人证物证俱在,哪怕她有三寸不烂之舌,恐怕也无力挽回如今的局势。所以,邵静芸索性坦然地说道:“我承认,我全部都承认,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但只要我还活着一日,我便不可能放过谢沅锦。”
“你……”隆昌帝重重地拍了下椅子的扶手,拍得手掌通红,仍毫无所觉地破口大骂道:“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些什么?”
邵静芸似乎还嫌把他刺激得不够,无视他言语的威胁,幽幽地开口说道:“我当然清楚自己在说什么,我说——我恨透了谢沅锦,今生今世都不会改变。”
眼瞅着她不知悔改的样子,隆昌帝怒极反笑:“丹阳郡主邵静芸无贤无德,其心可怖,其行可恶!自今日起褫夺封号,贬为庶人,□□于宗人府天牢,终生不赦!”
作者有话要说: 明天开始回归甜宠日常,你们开心吗?反正我是很开心xd
☆、第三十三章
“自今日起, 褫夺郡主封号,贬为庶人,□□于宗人府天牢, 终生不赦……”隆昌帝充满威严的声音由上至下, 传遍了整座金龙殿。
在余音的回荡中,邵静芸曲着腿,笔直地跪了下去, 膝盖磕到白玉地砖发出沉闷的响声, 但她就像丝毫感觉不到疼痛似地,仍旧倔强说道:“谢主隆恩。”
宗人府是统治者为了维护皇权, 所创建的机构。凡是皇族成员,犯罪以后无须经过刑部、大理寺等官署审理,而是直接交由宗人府处置。
然而, 专门关押皇亲国戚的宗人府里头,生活也不会多么优越。奴才们都是看人下菜碟,最是见风使陀, 眼瞅着你再无翻身的机会, 哪里还会好生伺候?不趁机踩上几脚都算是好的了。
这对于从小被众星拱月般娇养长大的邵静芸来说, 恐怕比死了还难受。
亲耳听见皇帝做出裁决后,连景淮几人也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 纷纷行礼告退。
跨出殿门口的瞬间,谢沅锦没忍住深深呼吸了口新鲜空气,可是一口气还没吐完,就见邵静芸尾随在他们身后走了出来。
邵静芸被侍卫架在铡刀前, 似乎再也拾不起她那比什么都珍贵的自尊,她变得脆弱、无助,乃至于狼狈。
谢沅锦能够感觉到, 她的目光先是短暂地停留在自己身上,而后才转向连景淮,道:“离开前,我能再问你最后一个问题吗?”
似乎是担心连景淮会拒绝,她几乎没有停顿,便接下去将话问完:“你当初为什么选择谢沅锦,而不是我?”
其实对于连景淮来说,这个问题是毫无悬念的。他本不欲回答,但接收到一旁来自谢沅锦的注视后,他又突然改变了心意,说道:“当年,在皇上明里暗里的撮合之下,我也曾在脑海中构思过,和你共度余生会是怎么样的情景……”
闻言,不仅是邵静芸,就连谢沅锦都把心提到了嗓子眼,等待他后续的言论。
好在连景淮并没有刻意吊众人的胃口,而是直言不讳地说:“但后来,我发现我根本想像不出来,因为我对你半点兴趣都没有。但是谢沅锦不同,有了她,我的生命才真正地完整了起来。”
这话倒不是作伪,早在及冠礼之后,连景淮便思索过是否要成家的问题。
他不像那些赋闲在家的纨绔子弟,满脑子除了飞鹰走马斗蛐蛐外,便是娶妻生子。在遇到谢沅锦以前,他对女人的兴趣非常有限。一个千娇百媚的王妃,在他眼里或许和家里头的花瓶摆设没什么区别。
不,区别还是有的,比如更麻烦了点儿,也更碍事了点儿。
“所以……”连景淮一字一句,郑重地说道:“我选择谢沅锦是因为,她对我来说是独一无二的存在,和你,和所有人都不同。”
邵静芸听得一愣一愣的,好半晌才苦涩地笑道:“我若是早些知道,堂堂武贤王竟是这样的痴情种,也不至于费那么大劲儿纠缠了。”
说罢,她不再就这个话题多谈,转头看向严嘉晖道:“严大哥,劳烦你转告嘉铭哥,现在是我配不上他了,但愿他将来能够碰上一个单纯善良的姑娘,不要像我这样自私自利,不识好歹,徒惹他伤心。”
严嘉晖颔首应了一个好字,又道:“你放心吧,嘉铭是我的亲弟弟,我必然会看顾好他的。”
该说的话都说完,邵静芸最后抬头望了眼碧蓝如洗的天空,神情中带着些许落寞。
或许不单单是落寞,更准确地说,那是一种极深的无力感。就像是溺水者失去了浮木,只能放任自己向下沉沦,不断的沉沦,直至坠入深渊。
闭上眼睛再睁开,邵静芸已经调适好情绪,对围绕在左右的带刀侍卫道:“走吧。”
若无意外,她这一走,便是永别了。
……
……
回府的路上,马车在颠簸中缓缓前行,谢沅锦被晃得有些头昏脑胀。就在她开始想要打盹时,车伕却突然拉住缰绳,将车停了下来。
“怎么了?”连景淮揭开车廉问道。
车伕苦哈哈地答道:“回禀王爷,前头的路段积雪甚厚,短时间内恐怕无法通行。”
连景淮思索片刻,也没有想出什么解决办法,于是说道:“这么看来,也只能绕点远路了。”
“不,不行绕路,再这样颠下去我会撑不住的。”谢沅锦拽住他的衣袖,很委屈地嘟囔道。
无奈之下,连景淮只得又掀开帘子,瞧了瞧窗外。只见白雪如同柳絮般,飘飘扬扬地从空中洒落,虽然下着雪,但雪势并不算大。
“此处积雪如此严重,多半是因为道路本身较为狭窄,官兵又未曾来得及清扫。”连景淮兀自琢磨着,须臾之后提议道:“要不我们下车步行一段路程?”
谢沅锦本就想出去透透气,连景淮这话算是说到她心坎儿上了,自然没有拒绝的道理,当即答应道:“好。”
接过车伕恭恭敬敬递过来的油纸伞后,谢沅锦踩着马凳,跃下马车,然后快步走到连景淮身旁,替他打伞。
因为两人的身高差距过大,谢沅锦要踮起脚尖,伸长手臂,费很大的力气才能将伞面撑过他的头顶。
而她仰着纤细的脖子,吃力喘息的模样,落在连景淮眼里,便是一副极具诱惑性的画面,无端地让他感到口干舌燥。
“手酸吗?”他咽了一下口水,问道:“需不需要我帮你?”
谢沅锦闻言并未多想,只是单纯地以为他的意思是要帮忙打伞,于是不假思索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