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一灿收回视线转身离开冷冷地回:“没什么。”
……
第二天雨停了,天气有些阴,苏一灿下午上完课接到父母的电话后,便提早赶往市里了。
车子开到父母家楼下的时候,她突然接到了江崇的电话,问她:“你去哪了?”
“我回趟家,我爸妈回来了,什么事?”
江崇顿了下说道:“没什么,我以为你在学校打算喊你来体育馆,殷佐带了不少人去体育馆,听说闹了起来,主任和我过来处理。”
苏一灿一听停下脚步:“怎么样了?”
“还好,岑教练正好在,我们赶到前场面已经控制住了,殷佐让岑教练跟他比一场,输了他把人带走以后不踏入体育馆半步,赢了让篮球队的人把赵琦交出来。”
苏一灿提高了嗓门:“这不是胡闹嘛!”
“是胡闹啊,主任去训斥被岑教练拦了,他多加了条,要是他赢了,让殷佐明天开始来篮球队报道,现在正好学生都放了,听说殷佐来学校闹事,都围在体育馆外面,岑教练让主任别插手篮球队的事,主任现在气得跑去找校长了。”
苏一灿也被岑莳气得脸都要歪了,立马拿着车钥匙就问道:“那我现在回去?”
江崇却说道:“你别回来了,你回来也起不到什么作用,我看他们这样势必是要打一场了,我在这里看着,只是打篮球还好说,对了,我终于想起来在哪看过岑教练了,我待会发个东西给你。”
挂了电话苏一灿忧心忡忡地上了楼,心里还记挂着学校那边,殷佐那人虽然平时很少能在课上见到他,但苏一灿对他还是有所了解的。
这个学生听说初中就是刺头,连高几届的人都敢惹,其他不学好的学生,例如赵琦他们,再贪玩还知道要顾忌校领导,但殷佐却是个特例,刚开学那会就烧了同班同学的书,打了教导主任,在学校大会上公然带着人离场,影响极坏,说句校霸都不为过,他们班主任更是不敢对他过多管教,就怕他哪天不高兴能跑到班主任家里打击报复,这种青春期的叛逆少年和退学也就一线之隔,苏一灿就搞不明白了,全校师生看着他都绕道走,为什么岑莳偏偏要招惹这种天不怕地不怕的人,在快进家门前,苏一灿突然想明白了,因为岑莳骨子里就是这种人,不过表现得要比殷佐高明很多。
打开门后,妈妈在收拾行李,爸爸一壶茶已经泡上了,舒服地坐在躺椅上歇息。
父母年轻时都忙于工作,别说出国,能把时间碰在一起出去度假的时间都少,难得出去这么长时间,自然有不少话要与苏一灿说。
苏一灿帮妈妈收拾行李时听闻了一些他们在土耳其的事,后来又说到去迈阿密见岑莳爸爸的事。
苏一灿感到有些奇怪,不禁问了句:“你们见了他爸,没见他妈吗?”
苏妈妈看了眼苏一灿的爸爸,叹了声:“他妈没了。”
苏一灿微蹙起眉:“没了…是什么意思?不在了?”
苏一灿的爸爸倒了一杯茶对她说:“本来我们回国应该把岑莳叫来家里吃个饭,见见他,但是因为我们得知这件事太突然,你电话里又说岑莳跑到你们学校教篮球了,所以我和你妈商量过后,觉得有必要让你先知情。”
苏一灿感觉父母的神情有些凝重,不禁放下手中的东西,走到爸爸对面坐了下来:“到底什么事?”
第30章 chapter 30(加更) 岑莳的……
这件事的确有些说来话长, 似乎要从岑莳的妈妈说起,那个有些要强,永远不肯向命运低头的女人, 岑佩英。
岑佩英和苏一灿的妈妈是高中同学,大学又和苏一灿的爸爸是校友, 因此在苏一灿父母大学期间为两人牵线搭桥,是他们的挚友,也是媒人,在那个纯真的年代,苏一灿的父母一直很看重这位友人。
但是岑佩英的家庭并不幸, 她上面有个大姐, 家里一心想生个儿子, 所以她出生后, 全家都很失望,岑佩英的母亲受尽了夫家的冷言冷语,丈夫的欺辱和责怪,便无形中将这股怨恨转移到了岑佩英身上,她很小的时候便是在打骂中成长,直到后面相继有了三个弟弟, 家里人才不会无缘无故拿她出气, 可是相对的,她在家里也成了透明人,吃饭上不了桌,新衣服永远是弟弟们优先,甚至为了把钱省给弟弟们上学,她没有一次参加过学校的集体活动。
家里人希望她和大姐一样,读完初中就进厂苦钱, 偏偏岑佩英不甘心,她不甘心为了三个弟弟埋葬自己的人生,初中毕业那年,她徘徊在班主任的办公室门前,足足了等了三个小时,才将班主任领回家说服父母让她继续上学。
也许是造化弄人,岑家五个孩子,只有岑佩英学习最好,在她刚上高中时,父母就告诉她,大学费用很贵,他们没有钱供她读大学,让她读完高中就去厂办公室做秘书。
有次岑佩英晚上起夜还听见父母说:“佩英长得好,去了厂里要是能被领导看上,以后她弟弟们娶媳妇就不用愁了。”
从那天起,岑佩英励志一定要考上大学,一定要脱离父母,脱离这个家,脱离成为弟弟们赚钱的工具。
后来她以优异的成绩拿到了大学奖学金,可以免除一部分学费,可父母眼看弟弟们都大了,不愿她再去大学耽误四年,死活要断她生活费,那年她和家里吵得不可开交,一气之下离开了那个她生活了18年的家。
整个暑假她是在苏一灿的妈妈郭春华家度过的,那时岑佩英才知道不是所有父母对待女儿都是如此偏心的。
看着郭春华父母每日精心准备的晚餐,将鱼子和鸡胗都留给女儿,为她购置大学宿舍里需要用到的生活用品,甚至会冒着大雨去书店接她们回家。
那一幕幕都深深刺痛了岑佩英,那个暑假,苏一灿的妈妈陪着岑佩英难过,陪着她愤愤不平,再到最后,岑佩英告诉她,自己一定会出人头地,以后嫁去很远的地方,再也不回来了。
据郭春华所知,大学四年她真的没有再回过家,过年的时候郭春华的父母会喊岑佩英来家里,岑佩英每次都会用打工的钱买上一些节礼,还会帮郭春华的妈妈买羊毛衫,但却一次也没回去看望过家里人,从某种程度上来讲,郭春华觉得岑佩英是狠心的,但她没有劝过她,因为她了解,不知别人苦,莫劝她人善的道理。
那时她们都是小姑娘,也在一起畅想过未来会找什么样的男人,出乎意料的是,岑佩英说想找个外国人。
郭春华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只是九十年代初的凤溪,整个翻过来都找不到一个外国人,在郭春华看来,岑佩英的想法有些天马行空。
然而让她大跌眼镜的是,岑佩英毕业那年真的认识了一些外国人,而后没多久就和他们说要去美国发展。
临走时,苏一灿的父母都去机场送别了她,告别的时候,岑佩英拥抱了郭春华,在她耳边说:“我爸妈知道我要出国了,让我回去一趟,我回去了,以为他们是要送送我。”
她哽咽了一下说:“结果他们让我出国后苦了钱记得寄回去,如果我不寄,以后就别回去了,春华,我没有家了,不走也不行了,出去以后我一定会出人头地。”
转身前她眼里噙着泪,却始终没有让眼泪掉出眼眶,带着傲骨和倔强离开了这片祖国大地。
第二年苏一灿妈妈收到了岑佩英的信,信中岑佩英告诉她,她结婚了,丈夫是个美国律师,工作稳定,他们的婚礼是在教堂举行的,她搬进了丈夫的大房子,房子前有很宽的草坪,他们还养了只大狗,叫quella。
九十年初期,香港澳门还没回归,很多人家里连电话机都没有,苏一灿父母每月的工资只有两百多,还住在单位分配的平房宿舍里,总共也就十几平,他们读着岑佩英的信,感慨生活水平的差距,那时苏一灿的妈妈已经怀了她,她给岑佩英回信将这个喜讯分享给了她。
她们约定如果以后生的小孩性别不同的话,就定个娃娃亲,起初几年苏一灿的妈妈还会问问她肚子有没有动静,可三四年过去了,岑佩英始终没有怀上,她们之间便没再提过娃娃亲这个玩笑话。
只知道后来岑佩英在那里完成了硕士学业,考取了执照,成为了一名牙医,收入还不错,不久也取得了绿卡,如她走时所说,她在那个异国他乡终于出人头地,有了立足之本。
苏一灿一家搬去了爸爸新分的房子,家里变得宽敞了,装上了电话机,黑白电视,还有单门冰箱,郭春华将家里的电话号码写信告诉了岑佩英,只是她一直没有给他们来过电话。
澳门回归的第二年,他们有一天意外接到了岑佩英从大洋彼岸打来的电话,她激动地说今天去唐人街见朋友,从电视上看见转播的《七子之歌》,港式奶茶店里很多华裔都在哼唱,她丈夫奇怪地看着她掉眼泪,她笑说他们老外不懂,那是她去美国的第八个年头,她说她怀孕了,是个男孩,小家伙身体里有中国人的血,如果以后有机会,希望带他回国看看。
苏一灿父母得知这个消息都替她开心,在那以后听说她的美国丈夫辞去了工作,自己创办了公司,再之后的一天,他们收到了两套baby dior的小裙子还有一枚昂贵的宝石戒指,这是郭春华寄给苏一灿的十岁生日礼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