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她简陋狭小的宿舍里,她毫不掩饰地告诉我们三人,鸡蛋是谁谁送的,水果是谁谁送的,罐头是谁送的,饭票是谁送的,饮料是谁送的,衣服是谁送的,就是没有一件是她自己买的,看来真如那些护士所言,她一分钱也舍不得花。
我看着陶春兰很生疏,心里感慨万千,面上却热情不起来,但我心里很是佩服她,忍住泪水不留下来。依然能记得起她离家前借故找李瞎子算命,临走时也要看我一眼的那种模样,我也知道她对我的惦念和关心。
心里想着:“母亲啊,你的一生何时能歇下来,你这样为李水、李余他们拼命节约,全年不休的工作,他们将来真的能体量你的这无法言表的伟大母爱吗?”
那时的我没有觉得自己是一个自私的人,尽管我一直很尊重陶春兰,感谢在我离家前她教我的那些做人的道理,可我依然嫉恨她把我送给李瞎子,这种心中的不公平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完全消除,或许永远不能完全消除。
陶春兰看我的眼神,是温暖又愧疚的,见我现在日子这样好,她也真心的高兴。
我问她李木来过没有,陶春兰说,李木大概去年快到年底的时候,来医院看望她,买了很多衣服和营养品,在她的职工宿舍里住过半个月,天天陪着她。
说道李木,陶春兰开始表现出愧疚之意,她说李木没有读大学,是因为确实钱不够。李木知道母亲挣钱不容易,家里也再拿不出多余的钱来,自愿出走远方去谋生。
我不知道陶春兰知不知道李木离家时的艰辛,要是陶春兰知道李木差点因为拉肚子,死在家乡县城的砖瓦厂,她一定会更加愧疚。听陶春兰的语气,李木并没有告诉她那次徘徊于生死边缘的经历,我也就不说,不想毁了李木孝道母亲的好意。
把梁凤书做主买给陶春兰的东西,全部放在她的小单间职工宿舍里,都是吃的和衣服。
梁凤书拿出一个厚厚的红包塞给陶春兰,眼含热泪地拉着陶春兰的手:“妈,这是我和麦子、玲玲一起孝敬您的,请您一定要收下。”
陶春兰坚决不收梁凤书的钱,那感觉也和李木很像,她高兴地笑着说:“你们还年轻,挣点钱也不容易,你们自己一家人也要开销,妈不能要你们的钱,你们自己好好存着,以后花钱的地方还很多,人一辈子不容易,三穷三富不到老。你们在外面好好的,我当妈就高兴,妈就知足了。”
一起出去吃顿饭,我也就要和我不怎么熟悉的母亲道别。临别时,陶春兰拉着梁凤书和肖玲玲,硬塞给她们一人一个红包,态度十分坚决:“千万要收下,是个吉利,欢迎你们回家乡,这是妈的心意,妈没有什么钱,这点心意一定要收下,以后多回来耍。”
我含泪点点头,梁凤书和肖玲玲只好收下红包。
上车以后,车刚开出医院停车场,梁凤书拆开红包,看看里面的二百块钱,头伸出车窗去,看着站在路边的陶春兰一直挥挥手,车刚一转弯,梁凤书关上车窗,自己嗷嗷大哭起来,哭得撕心裂肺,天地动容。
肖玲玲一边哭一边说:“陶妈妈是我见过最好的妈妈,最伟大的妈妈,狗日的李余,陶妈妈这样节约,他怎么还能买那么贵的手机?真是太不懂事啊!”
梁凤书一直哭,一直哭,一句话不说,眼望着窗外迷迷茫茫的古老重庆城。
古老的山城正在焕发生机,以前一直想着,有一天有钱了,一定要好好看看这座城市,住上一段时间,好好了解它。现在我是有时间又有钱,可是我却不想了解它,与深圳想比,它还非常老旧,街道那么狭窄而拥挤,在这座城市里,我没有归属感。
望着这座高低错落、层层叠叠如海市蜃楼般的城市,分不清东南西北,唯一熟悉的是这里人说话的口音,其它都是陌生。站在我曾喝水解渴的长江边,能想起第一次离家时的凄惨模样,依然熟悉不了冰冷的江水穿过手指,使我心中泛起往日的苦难记忆。
人潮汹涌的步行街繁华似锦
窈窕淑女与棒棒军同行
高楼林立的都市与山城人互争妖娆
歌乐山与南山在迷雾中久久凝望了亿万年
亿万年积淀
用热血和头颅献上红岩情
渣滓洞、白公馆
那是人类伟大的展现
也是为残酷的纪念
永远也说不完的风情随两条大江奔流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