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爷爷紧绷着脸上的老树一样的脸皮,看着敞开的落地窗外,拼命地深吸着烟。
他父亲抽着烟,低着头,依然是坐立难安的样子,一句话也不说。我也不知道他这个父亲从前对女儿梁凤书有着怎样的偏见,以前我也没有见过他,这次回来,他还没有表现出对我有丝毫不满意。
肖玲玲站在窗边,眼望着外面,一定也是在流泪,不过她不想让旁人看见。
露露和小芬摇头叹气,站起来,走到肖玲玲身边,三人手牵着手,站在阳台上,不合时宜地轻声哼唱起来:“在那遥远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亲爱的妈妈已白发鬓鬓,过去的时光……”
想啊,回家乡其实是一件很简单的事情,只要愿意回来,家乡和家永远都在。曾想过千百回陪着她回家乡的场景,想过很多可能要遭遇的嘲弄和白眼,想过有钱有势后陪她风光地在家乡炫耀一回,使得她从前的委屈化为荣光,而今,却是一场接一场的泪水。
为了我们的爱情,为了她爱的人不受别人的白眼,她把思念家乡、思念亲人的浓稠一直压抑着,积淀成心中的一块意识伤疤。如今,终于坐在家里,心中有那么多委屈,埋怨所有人,不过是想把浓稠的意识伤疤用泪水洗刷干净。逃离时我们风华正茂、情深意浓,而今,也还是风华正茂,我们依旧情深意浓,但泪水终究是要流淌的,是为爱着家的决心,还有一些想不通的不甘。
肖玲玲突然放出黄莺出谷一样的脆鸣,大声地唱起来:“遥望家乡的小山村,小呀小山村,我那可爱的小燕子可回了家门……吻干她那思儿的泪花,安抚她那孤独的心……”
我又听到从前山坡上的美妙歌声,如此的动人。几个月前,梁凤书听我说肖玲玲歌声好,在考驾照的同时,把肖玲玲送去专业培训班学习几个月唱歌,但她一直没有好好唱给我听过,我也没有要求她,害怕她心中的地狱痕迹又浮起来。
今天的肖玲玲,歌声还是从前那样美妙,气息更上一层楼,韵律和节奏已经达到专业唱歌的水平,清唱的歌声就像山涧溪流一样纯净,像水滴一样自然。我想,肖玲玲一定想起了她的母亲赵小莲,她不知道母亲此刻身在何处,又该去怨谁呢?
肖玲玲大声唱起来,露露和小芬用掌声和着节拍,留下的诸多亲朋也跟着击掌。
梁凤书从我的腿上猛地抬起头,望着阳台上的三个背影,肃然站起,听得呆若木鸡。
肖玲玲像是个人演唱会一般,一遍又一遍的唱着同样的歌,唱着唱着,歌声中流出悲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