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三人默认了,每来看梁凤书一次,露露陪他在办公室弄一次,而且我们永远不会告诉梁凤书。
当我听说那个畜生要换人时,我开始醒悟了,开始回想自己读过的书,甚至后悔第一次就不该让他得逞,这是一种侮辱,对我这个读了上千本书的人来说,简直是“奇耻大辱”,必须得寻找一切可能,阻击他继续侮辱我。
我甚至想,这狗日的都不能委婉一点,比如他说:“靓女啊,认识就是缘分,交个朋友吧?你要是我女朋友,你姐的事情不就是我的事情吗?我一定竭尽全力帮你。”如果这样委婉着办,结果还是一样,但我们不会感觉到受了侮辱,就像很多人恋爱一段时间后分手,谁会觉得谁受了侮辱呢?
畜生和人的区别,可能就是不懂得情感上的委婉,也不对,动物在求偶前,也是要先跳舞唱歌的,那就是动物的委婉。这个畜生太猖狂,他是那一套体系中癫狂了的畜生,也或许他们那种人都是癫狂的畜生,只不过这只让我们彻底没法回避。
看着乌云越来越厚,我没有把握能等到什么好的结果,可是我要等着,这是最无奈的抗争,而我还要感谢那朵乌云,要不是它,在等待的时间里,强烈的阳光会让我眩晕,眩晕得我无法冷静的思考问题。我虽然年轻,但我读过太多的书,我必须要找出办法对付癫狂了的畜生,我想啊,如果单独只一个人,在荒野里遇到癫狂了要吃人的畜生,跑也跑不过,手上也没有武器,看着像也斗不过畜生,人该怎么办?躺地上等死吗?任它撕咬吗?让它一口口把自己吃掉?不行,既然无法回避,又没有武器,那就用嘴咬它,像畜生一样咬它,不要当自己是人,疯狂的人比任何畜生都恐怖。想通了,觉得没有阳光的初春特别舒服,有一种料峭春寒般的凉爽。
露露和小芬也不说话,靠在车门边,一支接一支的抽着烟,她们也不知道会等来什么结果,更不知道我已经不想当自己是人,为了阻击他,我也要做一个无所顾忌的畜生。我曾在整整一年的时间里,像一条野狗一样活着,那种做畜生的感觉我不会忘记,那时的我什么也不怕,那么黑的黑夜,那么长的雨夜,从没有怕过。那时的我,也曾觉得自己活得没有一点尊严,遇到这个无耻癫狂了的畜生时,我突然觉得曾像野狗一样活着时的我,是很有尊严的。
我想着,要是这个人不回我电话,那就只好找佛爷,要是佛爷也帮不了我,我就必须要和这个畜生硬碰硬了。我想,我可能会在他下班的路上等着他。
几支烟以后,电话响了:“小师傅,你就在门外等着,一会儿就会把你老婆送出去,请你务必答应我,你老婆在耀仔的案子判决前,请她尽量别与人交往,特别是认识要耀仔的人,被查封的办公室也别要了,应该也没什么东西吧。”
我几乎激动得泪流满面,连连答应,他又说道:“小师傅,这件事是我没有办好,能不能忘记你们所受的委屈,永远别在老板面前提起。”我也答应了,并连连道谢。我都不知道能再见到他几次,想来他已经顺风顺水了,说不定再不会找我卜卦算命。
露露和小芬听见我对着电话兴奋的连声感谢,她们已经猜到有好结果了,我电话一挂掉,不等她们问,兴奋的告诉她们:“等着,等着,一会儿凤书就出来了,一会儿就出来了。”
她们像瞬间被点燃的烟火,压抑半个月的情绪爆发出来,兴奋无比的在车旁一起跳起来,眼眶挥洒出的泪花弄花了妆容,春风吹起风衣,完全就是翩翩飞舞的蝴蝶。
我也蹲在地上哭起来,看见雨点打在地上的尘土里,尘雾还没有来得及飞起,飘飘洒洒的雨从乌云中落下,车身发出劈劈啪啪的声响,杂乱无章,露露和小芬一人拉起我一只手,躲到芒果树下,露露对着高大的铁门,很用力的看了看,转过头来:“哥,今天就去小梅沙吧?回家拿上衣服就走,嫂子别回屋里了,不吉利,让晦气在外面散掉。”
我们都不愿钻进车里去躲雨,头上雨水打在树叶上,发出杂乱无章的声响,使我想起在榕树下过夜的那个雨夜,如果那一夜不曾醒来,梁凤书命中注定也会也会有牢狱之灾的话,谁在外面等着她?她是因为我才有的这劫难吧?我的心总是爱胡思乱想,直到露露撒娇的又问道:“哥,是不是今天去?”
“当然今天去,你们想想,一会儿要带什么东西走。”
那一刻觉得时间特别的慢,就像梁凤书说一秒一秒的数一样,蹲着、站着都不舒服,一次次望向那黑森恐怖的高墙、铁门,能看见高墙上的窗户里,似乎有人偷偷的在黑暗里向我们看,就像埋伏在丛林中踌躇不决的野生,狡诈的环视着丛林,只有那塔楼上的战士,傲然挺立得像一棵树。
终于看见铁门打开,熟悉的身影从里面出来,像是被动物园放归山林的动物,胆怯的看着外面的世界,然后向我飞奔过来,我也飞奔过去,在雨中背起她,快速的向前奔跑,露露和小芬跟在旁边,一起跑到车子旁,小芬拿出送餐的保温盒,连着袋子一起抛进路旁的杂草丛:“走啦!走啦!”
在小梅沙住的那一个多月里,梁凤书常常从梦中醒来,满脸都是泪水,要紧紧的抱着我才不会颤抖。每天清晨,我们一起走在安静的晨曦里,脚下的沙滩比地毯更让人舒服,海面升起的雾霭迷蒙了海面,朝霞与晨风一样凉爽,我们把年轻的生命挥洒在最美的时光里。
到年底,耀仔那帮人终于判决了,四个死刑,耀仔无期徒刑,其他人也都判了十来年。
耀仔从里面带话来,想见我一面,我和梁凤书都没有犹豫,心中早已没有了怨恨。
他带着镣铐,镣铐锁在冰冷的桌子上,人显得更加的瘦小,比从前好像白了一些,像一只瘦猴子一样放在凳子上,见到我走进去,耀仔想站起来迎接我,镣铐拖住了他,他瘦小的脸上浮起笑容,笑容中满是凄凉:“兄弟,你真的来了。”
看着曾经不可一世的耀仔,被镣铐固定在桌子上,心像被猛然重击了一下,灵魂里找不到悲伤,也找不到一丝力量,与我从前在牢里看望梁凤书时完全不一样,我知道他很难从这里出去了,任何安慰的话都找不到,只强扯着脸皮笑笑:“兄弟,哎,怎么会这样啊!”
我们相对而坐,耀仔显得麻木而无奈:“兄弟,你知道吗?判决下来以后,可以登记四个探望人的名单,我先写了你,余下三个名额实在想不起该写谁,从前的兄弟也都在里面了。”
“你父母呢?佛爷呢?”
我一直没想明白,据说那晚耀仔并没有动手,佛爷要是保他的话,不至于判如此的重,见到耀仔,我当然想当面问问他,或许他和佛爷之间有我不知道的怨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