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年末的时候我想办法弄张自行车票,咱们存的钱够买辆自行车了,到时候给你和小全骑。让你骑坤车会不会有点不好意思?”
“不用,我喜欢骑坤车。留着给你买羊毛大衣吧,我去供销大楼看了,新来一种羊毛大衣,有白色的。”
“我有大衣了,两件呢。”
“没有白色的。”
……
没有沈玫经常突发奇想拉着周小安到处乱跑,周小安的生活开始特别有规律起来,当然也特别容易让人找到。
她下班刚走出厂部小楼就被人拦住了,是矿渣运输队的王秀兰。
周小安之所以认识她,是因为她是扫盲班的积极分子。最突出的就是跟在华侨工程师董鹤轩身边形影不离,只要有他在的地方就能看到王秀兰。
以前董鹤轩在厂里办绘画班她就是班里的积极分子,还让他指导她画街道黑板报,而且竟然还一直坚持了下来,一周两期,风雨不误,已经成为小楼那片的一景,沈玫对此的评价是,“闲的!”
后来董鹤轩也主动在厂里扫盲考试的时候过去帮忙,王秀兰还是跟在他身边,崇拜的目光时刻追随,周小安想不注意都难。
王秀兰穿着打着补丁的黑红格子罩衫,跟这个年代所有营养不良影响发育的姑娘一样,黑瘦干枯,二十多岁的人了,瘦小得像个青涩的青春期小女孩。
脸上的表情也怯生生羞答答的,没说话就先脸红了,如果仔细看,眼睛其实挺漂亮的,特别是从下往上看人的时候,还真是有一股我见犹怜的味道。
“周,周干事,我是来跟你道歉的。”声音也细声细气的,让周小安在跟她说话的时候都得尽量温和一些,就怕一句话说重了把她吓哭了。
“王秀兰同志,你是不是有什么误会了?我没什么事需要你道歉吧?”
王秀兰的脸红成一片,低头捏紧衣角,好半天没抬头。
周小安看着她头发稀疏枯黄的发顶有点着急,小土豆还在门口等着她呢!她出去晚了他肯定着急!
可眼前这位……
周小安正考虑着怎么让她赶紧把话说完好赶紧走,忽然看到她面前的水泥地上有几个小水滴,一抬头,正好看见王秀兰手上落下一大滴眼泪,接着又是一大滴!她好像都能听到啪嗒一声。
看着拿袖子抹眼泪的王秀兰,周小安傻眼了,她什么都没说啊!这怎么还哭上了?!
周小安手忙脚乱地掏手绢递过去,“你有话好好说,别哭啊。”
王秀兰拿过手绢狠狠擦了一把眼睛,才声音哽咽地开口,“周干事,我真的是来找你道歉的。我爹那天把你吓成那样,脸都没人色了,我心里很过意不去。我这些天一直在想这事儿,要是不来跟你道歉,我……我心难受……”
说着拿手绢捂住眼睛,呜呜大哭了起来。
周小安这才明白,原来她是王瘸子的女儿。
听她这意思,那天她也在现场?怎么一句话都没说?而且还等这么多天了才来道歉?
不过这都不是重点,重点是先不要让她哭了!
人来人往的,别人肯定以为她怎么欺负她了呢!
“王秀兰同志,你别哭了,这事儿不怪你。而且那天我们也有不对,咱们谁都别往心里去,就让它过去吧!你看我也没什么事,你不提我都忘了,你不用往心里去,快别哭了……”
周小安无奈了,到底谁才是被吓到该被安慰的那个啊!
王秀兰从兜里拿出一张铅笔素描画,把头低得要埋进胸口,举起来递给周小安,“周干事,这是我画的画,给你,当做我们家的赔礼……我画得不好,你别嫌弃……”
周小安有点愣愣地接过这个特殊的赔礼,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好,“啊,谢谢啊……”
王秀兰的脖子都羞红了,细声细气地回了一句,“不用谢。”转身就跑了。
周小安无奈地看着她用这个年代大姑娘最标准的娇羞捂脸姿势跑走,心头一万只名字逗逼长相呆萌的食草动物奔腾而过,这都是什么事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