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傻呀!人家来找你们人事科抵命的,你还往前凑什么?!”
周小安不干了,“不是也找你们厂委吗?我们人事科还不是听你们厂委那几个老头的,有事你们也脱不了干系!”
沈玫翻白眼儿,“抵命也找不上我们两个小喽啰,咱们在这儿争什么呀!?”
周小安还是要出去,“我是人事科一员,科里有事我不能当缩头乌龟!”
沈玫按住她,“你事儿还没弄清楚呢瞎跑什么呀!?到时候惹了众怒让人家撕巴了你!”
这儿事儿确实是惹了众怒了。
吊死的女孩儿是装卸车间王师傅的女儿,今年刚考上市护士学校预科班,明年三月份就正式入学成为一名中专生了。
可是前几天她的名额被取消了,因为王师傅一家被精简回农村了,她没了城市户口,也就没了入学资格。
随着去年粮食减产严重,今年国家粮食供应更加紧张,为了减轻粮食供应负担,国家开始了新一轮的城市人口精简回农村政策。
主要针对的是拥有城市集体户口的职工,一般都是单职工家庭,一个人挣工资养活一大家子,人口多负担重,精简回农村能最大限度地给国家和企业减轻负担。
王师傅家正是这样的情况,全家老老小小八口人,有两个常年生病的,两个上学的,只有王师傅一个正式工人。
一大家子生活得紧紧巴巴,好几次离发工资还有一周就断顿了。厂工会去年为他们家组织了好几次捐款,周小安还捐过一斤玉米面五块钱。
王师傅被精简回农村老家没什么可说的,可是儿女的户口也得跟着变成农村户口,大女儿好容易考上的中专就这样上不成了。
王师傅带着大女儿来工会、厂委和人事科都找过,希望厂里能帮忙解决一下。
谁都不敢开这个口子,这次他们钢厂的精简任务是二百人,几乎就是二百个职工家庭要回农村,谁家都有迫不得已,谁家都需要被照顾,帮了王师傅要不要帮张师傅?
核心的几个领导都知道,这种情况下只能是到最后哪个职工来找得频繁困难突出确实值得帮,他们才能帮几个典型。
其实王师傅已经在厂委领导那挂了号,已经准备帮他解决孩子的户口问题了。
毕竟小姑娘已经考上了中专,给她上个钢厂集体户口,以后毕业了还能直接分配回来,也算为钢厂培养人才了。
可是这事儿不能提前放出风去,就怕所有人都有样学样赖上来。
可王师傅和女儿不知道领导们的打算,在精简通知下来的第二天,觉得走投无路的女孩儿就吊死在了煤棚子里。
就这样,下达这个通知的人事科就成了众矢之的。
兔死狐悲的工友们来到人事科讨要说法,却正赶上上级单位分流来一百名工人,人事科在给他们办入职手续。
好像冷水倒进了热油中,工友们一下就炸了。
自己厂里十多年的工友说精简就给精简回去了,孩子都让你们给逼死了,你们竟然还要接收别的厂的分流人员!?
这个厂是谁一砖一瓦辛辛苦苦建起来的,现在厂子兴旺了就要卸磨杀驴了?!
愤怒的工友们围住了人事科,把小女孩的尸体抬了进来,誓要为她讨个公道,将来办入职手续的十几个工人也团团围住,双方彻底僵持起来。
周小安不顾沈玫的阻拦,跑到了刘厂长的办公室,人事科卢科长正在跟刘厂长和两位副厂长在商量怎么解决。
现在的情况就是一步不能退,国家政策和上级任务压着,哪个都不容打折扣,可也不能来硬的,本来精简人员就够伤工人的心了,要是来硬的那就得激化矛盾,再出几条人命都有可能。
怎么把事儿办了又不引起众怒激化矛盾,成了摆在领导们面前的难题。
周小安进来的时候几位领导正在一筹莫展。
周小安自告奋勇,“我去给新工人办入职,但卢科长您得先在大家面前骂我一顿,刘厂长再骂您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