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一想明白,帐中诸将便纷纷赞叹。
姜还是老的辣,那刘雉儿再怎么算计,都比不得汗王以势压人!
管他真死假死,现在就是假死,也得给你弄到棺材里去!
乞颜思烈伸手压了压,示意小事一桩,进而下令道:
“集结大军,准备汇合普六茹部,出击攻破汉军。”
——
普六茹部大军,已经来到南渡江北面。
这次出兵,由普六茹部汗王普六茹先,亲自带兵。
而且还带着了两个儿子,长子普六茹阿伐,次子普六茹阿摩。
很是反常。
普六茹阿伐不为普六茹先所喜,而普六茹阿摩已经封王,未来将继承汗王之位。
因而普六茹阿伐一向不受重视,更别说带兵出征了。
不过普六茹部诸将,倒是心里有数。
只怕自家的汗王,已经有了换封的心思了。
毕竟南海一仗,普六茹阿摩打的实在太过差劲。
直接将十万水师覆灭一空,以至于普六茹部只能靠着,东拼西凑而来的八万大军撑撑场子。
这还不如那率军问罪的石周曷部呢!
“就一只烤鸭哪够吃啊?”
“再来十只!”
傅玄策去了江东,见到了处境极为艰难的普六茹阿摩。
但他没急着劝说,等到了普六茹部出兵,又跟着普六茹阿摩,来到了高州。
他此时正啃着一只烤鸭,大快朵颐。
化成雨出使,挨一顿毒打。
陈伏甲出使,就没成功过。
傅玄策出使,吃得满脸肥油,肉眼可见的胖了几圈。
普六茹阿摩耐着性子,让人送上了烤鸭。
他得把傅玄策伺候舒服了。
虽然傅玄策没有做太多,但其智谋早已得到认可。
如果不是按着傅玄策的提议,以“孝”为名义,声称要在阵前保护父汗,只怕这次出征,都没他的份儿。
要真是这样,别管大汉亡没亡,等父汗回师,他自己就亡了。
“先生,你说本王该怎么做?”
普六茹阿摩继续耐心等着傅玄策,将烤鸭吃完。
他知道傅玄策是汉帝的人,但身边的心腹,早就跟着那一把大火,烧了个七七八八。
可用之人不过百。
这种时候,他还管东胡大汉?
自己的小命要紧,自己的地位要紧!
“急什么。”
傅玄策打了个饱嗝,剔着牙:
“现在你随军出征,这大军之中,除了你父汗普六茹先,就是你这个王爷。”
“要是你父汗阵亡了,大军还不是落入你手中?”
“你那没有封号的兄长,难道还能抢过去不成?”
“你手下那沈光颇有武艺,想镇住大军也并非难事。”
“有了兵权,当场把你兄长砍了都行,还担心什么?”
普六茹阿摩怔了怔,而后皱眉道:
“我听说,陛下中箭身亡.”
他知道刘恪中箭的消息,大可汗就是以此说动普六茹先发兵。
傅玄策一点担心都没有的,只是舔着嘴巴,仿佛还在回味烤鸭:
“这不就对了,陛下都能中箭身亡,你爹要是死在阵前,不是更合理?”
“还有一件事。”
“先生请讲。”
“陛下是我这种外臣叫的,王爷是陛下义子,应当称义父才是。”
普六茹阿摩嘴角抽了抽,你!@#¥。
不过他还是一脸敬色道:
“先生说的是,父汗比之义父,多有不如。”
傅玄策再道:
“你觉得陛下会死吗?”
“不会。”
普六茹阿摩甚至比汉军士卒,都要坚定些。
妈的,那刘雉儿是什么猛人,别人不知道,饱受摧残的他,还能不知道?
烧着烧着,风向从北风变南风。
点了楼船以身引火,结果浑身上下都没点伤。
漂在海上被张淮阳捞起来,还能轻轻松松夺走马刀。
那莫名其妙窜出来护主的赵宁,就更不用说了。
他可是特意打探过的,赵宁又不见了!
那刘雉儿要是真要中箭,肯定有一白马银枪的小将会窜出来一枪把箭挑飞。
这不就是天命在身?!
既然有天命在身,哪能被乞颜买这种名不见经传的小将给射杀?!
都说大汉高皇帝就是屡次中箭,最后更是中箭后病重而亡,刘雉儿中箭而亡也显得很合理。
合理个屁啊!
高皇帝是屡次中箭,刘雉儿才中了一箭,数儿没凑够,哪能死啊!
想到此处,普六茹阿摩已有决断。
他拱手对着傅玄策一礼:
“还望先生与我向义父问声好。”
傅玄策看了他几眼,拍了拍肚子:
“再来十只烤鸭,鸭脖分给你。”
“是,是,本王就喜欢吃鸭脖。”
普六茹阿摩陪着笑,尽管吃些边边角角,他也是乐得其中。
大汉重臣吃得比他好,不是理所应当吗!——
“陛下.中箭身亡??”
琼州的萧元常等人,收到消息时,难以置信。
“必是假消息。”
廉汉升想都不想,直接给了来报的传令兵一个大嘴巴子。
“不错,徐闻县被东胡人所占,我军的探马难以探明消息。”
“必是东胡人宣扬的假消息。”
萧元常恢复镇定,这时候就算是真消息,也得是假消息。
“先让甘将军率部走高州,以水师支援,想办法接应大军。”
廉汉升想到一事,急声道:
“粮秣,徐闻县被攻下,只怕大军此时已经粮秣不足,若是再被东胡人算计,以谣言造成士气低迷”
粮秣?
那就不是事。
萧元常道:
“粮秣不是问题,我来解决。”
他赶忙开始布置起来,以免琼州因此生乱。
而被朝中文武一直认为,有可能造反,而遭受排挤的贾无忌,这时候却来了精神。
“中箭身亡?”
看着就像活不过第二天的贾无忌,目光闪动。
“无论真假,东胡人只怕就会借题发挥。”
“东胡人占领琼州,必然留下了一二暗子,趁机散布陛下的死讯,难免会出乱子。”
贾无忌摸索着袖子里的两枚棋子。
忽而往地上一扔。
一黑一白的棋子,滚落在地,颜色分明。
他看也不看的远去,呢喃道:
“黑白二色,何必分明。”
“玉玺.在鸡窝里吗?”
——
乞颜思烈与普六茹先合兵一处后,便立即做了安排。
一直散布刘雉儿死讯的同时,再让乞颜买率军袭击汉军大营,以探虚实。
等到天色蒙蒙亮起,乞颜买便点齐兵马,杀至汉军大营。
他是光明正大的杀过去,毕竟汉军的望塔,多半能看到东胡大军的动向。
不过这时候的汉军士卒,很是疲惫。
再加上他又是按着满怀英所说的大营布防,冲着防守最薄弱的地方杀去,应当不会有事。
随着一声怒喊,乞颜买率军直接将营门撞开。
“杀!”
冲开营门的一瞬间,东胡兵马,宛如决堤之河水一般,汹涌而至。
乞颜买身旁的副将,看着如梦初醒的汉军,大声吼道:
“杀,一个不留!”
乞颜买若有所思,防御如此薄弱?
难道是汉军因为皇帝的死讯,而懈怠了防守,就连望塔上的将士,也疏于侦查军情,以至于让他有了可乘之机?
若真是如此,这次甚至可以直接击破汉军大营!
可乞颜买还没开心多久,就有一阵箭雨落下。
岳少谦在等,等着东胡人深入大营。
“不要吝惜箭矢,放箭!”
短短几息时间,汉军就在岳少谦的调度下,不要命的射着箭。
片刻的功夫,冲得过于深入的东胡将士,便一个个的,发出惨叫声。
他们谁都没想到,汉军的营地里面,会有埋伏。
毕竟都觉得刘雉儿已死,汉军士气低迷,疏于防备,他们不说偷营能大成功,怎么也得全身而退吧!
“怎么回事?”
乞颜买震惊的看着四周冲出来的汉军,怎么会有埋伏?
就像是,在等他们偷营一样。
刘雉儿身死,汉军还能做出这样的布置?
“不知道啊。”
副将也是一脸迷茫。
“难道这一切都是刘雉儿的诈死之计?”
乞颜买开始怀疑,但怀疑只是持续了一下。
毕竟他是亲眼看到刘雉儿中箭吐血的,那出血量,怎么看都是必死无疑。
而且按照刘雉儿的性子,要是真的没事,现在早就冲锋在前了。
可不仅仅没见到那刘雉儿,连勇武异常的典褚,都没见到。
皇帝不在,皇帝的贴身大将,也不在。
这说明什么?
乞颜买尽力往中军大帐望了眼,只见汉军中军大帐所在的地方,无比安静。
就像是战场上的一片净土一般。
这就对了。
如果说皇帝死了,典褚在守灵,不让东胡人惊扰,就说得通了。
“撤!”
已探明虚实,心中有数,乞颜买立即下令撤军。
刘雉儿身死是真的,他自己身陷重围也是真的。
他一个东胡人,真没必要给大汉天子陪葬。
但岳少谦不会让他轻松离开,如今的一切,都是算计好的。
大杀一通,就是最后的铺垫。
“杀!”
看到东胡人想撤离营地,雷兰和巴尼汉一左一右,领着人追杀了上去,将乞颜买所部拦截在了营门口。
岳少谦有条不紊的调动大军:
“有朋自远方来,虽远必诛,将军还是留下来吧!”
“留着跟那刘雉儿殉葬吗?!”
乞颜买咆哮一声,提着马刀冲着巴尼汉杀去,这小子年轻,肯定很菜。
但巴尼汉又不是李景绩,加之武艺经过狄邯、典褚、雷兰指点,也有一番长进,两人冲杀在一起,一时间没能分出胜负。
“将军勿慌!”
副将见此,赶忙接应,妈的,这大汉是怎么回事,越打人才越多。
可随后狄邯也率军出阵,直接四面包抄,想要将乞颜买所部,直接绞杀在营中。
只不到一刻钟的时间,乞颜买所部,就已经被彻底冲散。
“乞颜买,速速下马伏诛!”
岳少谦骑着马,从乱军之中缓缓而出。
乞颜买定眼一看,汉军众将,除了李景绩,都在等着他。
可还是见不到刘雉儿与典褚的身影。
他心中更加肯定,但当务之急是突围,将消息带回去。
“速撤!”
乞颜买发号施令,就要带着亲卫们突出重围。
岳少谦不急不慌的下令,又是一波箭雨,直接让乞颜买身中两箭。
可乞颜买一时间也是被激发了血性,就像是没有痛觉一样,发了疯一般的跑路。
纵然是汉军将士,也被乞颜买的样子,给吓得动作慢了几分。
“喝!!”
乞颜买大喝一声,竟是整个人骑着马,直接冲着栅栏撞了上去。
汉军的栅栏就是个木桩,猛力冲撞之下,竟是木屑纷飞。
“快走!”
乞颜买已是浑身鲜血淋漓。
可饶是如此,他也是手持马刀,宛若恶鬼。
“抓住乞颜买,赏金千两,官升一级!”
岳少谦直接画饼,稍有停顿的汉军,又接连杀上。
“抓住那个浑身是血的!”
有汉军将士咆哮着大喊。
乞颜买固然一时悍勇无比,但浑身是血也给让汉军眼中加了个荧光标记。
很快,汉军连连追击,乱军之中,雷兰一枪将乞颜买挑落下马。
浴血的乞颜买,在地上一阵滚动,狼狈不堪。
可雷兰仔细一看,竟然并非乞颜买本人,只是穿着乞颜买浴血的甲胄而已。
“这乞颜买.”
雷兰实属没想到,乞颜买除了勇武,竟然还有那么些智计。
“岳少保,乞颜买不知所踪!”
雷兰意兴阑珊的回到中军,他一个当先锋的,打了好几仗,斩将甚至还不如皇帝多。
本以为这次皇帝不打,自己能斩将呢,没想到还是砍了个空。
“先将这些东胡溃兵解决掉。”
岳少谦淡淡的道了一句,乞颜买带来偷营的人马并不多,但蚊子再小也是肉。
现在多杀几个,后面也更轻松一些。
雷兰问道:
“不去追乞颜买了吗?”
岳少谦缓缓摇头。
东胡大营就在百步之外,必然已有接应,再深追,败走的就是他们了。
而且又胜一阵,最后一环,也已经布下。
“不必再追。”
“是时候给陛下抬抬棺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