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兀自上前,唰唰几刀,又是砍中几名狱卒。
汉军与刑徒军突如其来的暴乱,使得狱卒们一片慌乱,纷纷往后退缩。
但局势太过混乱,场面一时间拥挤不堪,连敌我都分不太清。
一个有些武艺的狱卒,一手持刀,一手持盾,在原地抵抗。
没什么利刃在手的囚徒军,对他手中的大盾,有些无可奈何。
狄邯见此,便凶猛杀来。
他一路捡装备鸟枪换炮,空手变木棍,木棍变长刀,长刀变长枪。
如今已是一杆长矛在手,格外凶悍。
见长矛刺来,那名狱卒飞快的将手中盾牌举起。
长矛凶猛的撞上盾牌,没能破防。
但力道十足,足足蒙了两层牛皮的大盾猛烈抖动,而后在巨力下倾斜。
大盾的边缘,直接撞在了狱卒的肩胛骨上。
“杀!!”
狄邯大喝一声,没有恋战。
而几个刑徒军士卒,则是跟进,几条木棍趁着剑盾狱卒无法灵活移动之时,从大盾的空隙之处伸入。
当即,便要了这名狱卒的命,同时己方多了一柄剑,一面大盾。
“列阵,从侧面包抄!”
狄邯仰头看了眼战局,便大声吼道。
那自称大汉天子的男人,虽然能开大牢,但大牢外面还有狱卒。
说明如今的交趾郡城,仍在士亥的掌控之下。
这么看来,那个男人倒像是个反贼。
只是单纯想要借助他们的力量,造士亥的反。
这边的战事,必然会引来郡兵。
狄邯还不知道汉军是个什么情况,也不知道未来会如何,必须得尽量减少弟兄们的伤亡。
无论这汉帝是真是假,今天都得让弟兄们杀出去。
听到狄邯的叫喊,那些几乎快将战阵给忘记的刑徒军们,渐渐开始回忆了起来。
固然许久未用,但之前每日的训练,形成的肌肉记忆仍在。
不一会儿,便找回了以往的感觉。
一个个狱卒们惨叫着,血水瞬间涌满了路面。
典褚此时已经不再以身作矛,而是缩到皇帝身边,护卫了起来。
那八百名御前侍卫们,脚步也缓了许多,纷纷收缩到刘恪身边。
狄邯觉着自己像是被卖了一样,但他却没有退却,都越狱了,总不能再蹲回去吧?
“继续攻击!”
狄邯长矛在手,不断前进,身侧则有几个将士,自发前来,举盾相护。
汉军给他们打开了大牢,已经足够了。
公子的仇,五年牢狱的仇,他们要自己报!
狄邯不亏有名将之姿。
即使狱卒们在一阵混乱后,已经稳定了局势,仍旧拦不住他。
在他恰到好处的指挥下,原本作战不成章法的刑徒军,竟然真的列出了战阵。
矛阵中的将士,手执长短不一的长矛、长枪,作为主力。
对上了那些手持长兵器的狱卒,双方隔远,互相用长矛刺杀。
缴获的大盾不多,但盾阵也在发挥着作用,顶在前面,让大量狱卒无法攻击。
一片噼里啪啦的杂乱声。
还有专门投掷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影响狱卒们作战的刑徒军将士。
这些人没有第一时间缴获到趁手的兵刃,但这么一通乱战,一时之间,也发挥了不少作用。
刑徒军将士们身上没有甲胄,自然也有不少伤亡。
但前排倒下一个,后面就立即拿下前排的兵器,补上一人。
倒下的人,层层叠叠。
有狱卒的,有刑徒军的,血水四处漫溢,浑浊的泥水中,漂浮着片片红色。
“好像是做康复训练一样啊”
刘恪眯着眼,喃喃道了一声。
正在此时,后方响起一个声音。
“守住大牢,后退者死!”
只见那个长得过于抽象的吕狭,带领郡兵赶来。
刑徒军将士们的攻击势头,顿时减缓了不少。
郡兵比狱卒要强得多,一些手执长枪的郡兵,立时便挤到前线,展开支援。
甚至还有弓箭手。
狄邯头顶上,都飞过了好些箭矢。
五年前,他是身中流矢,失手被张议平所擒。
但此时狄邯没有丝毫躲避流矢的念头,在风声交错之下,屹立原地。
他一边杀敌,一边指挥着。
好在郡兵们训练不足,有弓箭手,但射术平平,大多只是处于一个能够远射的水平。
精度不用想,基本不准。
因而,即使刑徒军将士们刚越狱,没有甲胄在身,也没有太多人中箭倒下。
就是狄邯中箭了。
他不躲不避,不中流矢就怪了。
好在流矢力量不大,他拔出左肩上的箭矢,吃痛咬牙,却依然指挥若定。
正在此时,吕狭却不知从哪儿,赶来了一群牛羊猪狗。
一应牲畜们,冲入阵中。
本就混乱的战场,更为混乱了。
那些牲畜,纷纷受惊,不顾一切的四处逃窜。
无论是牛是羊,是何体型,惊慌之中的冲撞,都不是普通人能够抵挡的。
拥挤的牲畜们,踩过将士们的身体,跌跌撞撞的四处奔逃。
乱局之中,这些大几百斤的牲畜简直杀疯了。
尤其是刑徒军的将士们,身上又无甲胄,被羊角、牛角顶上一下,都不好受。
狄邯看得目瞪口呆,这种乱局之中,无论是他的弟兄们,还是狱卒、郡兵,都得死伤不少。
牲畜可不分敌我啊!
此时,几头牛撞上了矛阵,矛尖刺入了牛皮,矛杆在巨力之下,啪啪的折断。
一声声的惨烈嘶叫,老牛没有当场死亡,反而被激发了最后的力气,猛地撞入人群,响起连绵不绝的倒地声。
甚至还有几头牛,往刘恪这边冲了过来。
普通人对这些牲畜没什么办法,典褚不是普通人。
他拽着牛尾巴就拽住了四五头牛,而后直接扔了出去。
这几头牛,如果能平稳落地的话,只怕还得感谢他。
“不对劲啊.越看越像康复性训练了。”
刘恪望着战局,已经找不着吕狭的身影。
他生怕是因为吕狭长得太丑,自己的眼睛下意识把人家屏蔽了,特意多找了一阵。
依然没有找到。
虽然有些奇怪这敌我不分的一幕。
但刘恪也来不及多做思考,还是早些处理好战局回师琼州比较好。
他偶然望见大牢前竖立的马援铜柱,忽而一阵鬼魅涌上心头。
“士亥该不会是这个意思吧??”
刘恪立即走到铜柱下方堆积的小山上。
宴席上的东西都被陈伏甲吃完了,他直接开启了【举鼎绝膑】。
也算是试一试,没有【鸿门宴】的状态下,天生神力能维持多久。
他抬起双臂,互相交叉,猛地用力,试图推倒铜柱。
此时,刘恪只觉得肌肉都如火炭一般燃烧,全身紧绷,喉咙中发出一阵嘶吼声。
而那如根深深扎根的大树一般,向来稳如泰山,坚如磐石的铜柱,竟是开始晃动起来。
下方半人高的小土山,尘土四溅,出现了松动。
嘶.
刘恪倒吸一口冷气,要断了要断了!!
他猛然收力,关了天命,没有【鸿门宴】,是真的顶不住。
“阿典,接力接力!!”
典褚一脸懵逼,但看着皇帝的意思,似乎是想推倒这根铜柱,便连忙上前,猛然使力。
举鼎他没试过,推铜柱助助兴好了。
本来稳了些的铜柱,又开始晃动。
土山开始震荡起来,土屑和灰尘四溅,形成一股灰色的尘雾。
刘恪休息了一会儿,觉得有所好转,再度开启【举鼎绝膑】,与典褚一同推动铜柱。
铜柱晃动的越发剧烈,小土包的震动,也越来越强。
土堆开始凌乱地颤抖,犹如即将被引爆一般。
轰——
随着一道强大的冲击,铜柱轰然倒下。
一声让人不由得心惊胆跳的巨响,传遍了整个战场。
那声音仿佛是从地心深处发出的,有如天地间唯一的声音,强势得仿佛要摧毁一切。
在那一瞬间,地面震颤了几息,仿佛是被神明,从天外扔下一块巨石一般。
铜柱倒塌,带起的波浪在空气中扩散,掀起了一片尘埃烟雾,几乎淹没了所有人。
整个场面,令人目瞪口呆。
“铜柱折,交趾灭!”
刘恪借势,嘶声吼道:
“今铜柱已折,交趾当灭!!”
“交趾当灭!!”
汉军将士们纷纷高喊应和着。
就连狄邯手底下的刑徒军弟兄们,一时间也忘记了自己的身份。
跟着一同喊了起来。
“交趾当灭!!交趾当灭!!”
而那些狱卒、郡兵,索性放弃了战斗,毫无战意。
立在交趾几百年,立在交趾人心目中几百年的马援铜柱,断了。
对面有怪物,这怎么打?
可能这就是天意吧?!
铜柱折交趾灭。
现在铜柱折了,还抵抗个屁!
而后,烟尘渐渐消散,战事趋于平静。
同时,远处又赶来了一波人马,为首之人正是李景绩。
“陛下,陛下!!”
牛鼻子快速前来拜道:
“末将来迟一步!”
幸好你来晚了,你要是早来了,连郡兵都打不过,也太丢人了。
刘恪长出一口气,骨头快断了。
没有【鸿门宴】的情况下,绝对不能用【举鼎绝膑】。
他后面基本是让典褚在推,自己关了天命,划水做做样子。
好在典褚很给力,在他的鼓舞之下,成功推倒了铜柱。
刘恪又问向李景绩:
“朕写信要你按兵不动,你为何还是带兵进来了?”
“信?什么信?”
李景绩一脸疑惑:“陛下赴宴迟迟未归,军中众人都怀疑交趾国君将陛下给软禁了。”
“本来我要派人探听消息,正好听见这边又动静。”
“见着城门大开,没有防备,便过来了。”
“这?”
刘恪愣了愣,这是他完全没想到的。
而后他神色一变,大喊道:
“快,去王宫!!”
大军开动,迅速抵达王宫。
一路上没有任何阻拦,半个兵将也未曾见到。
一直入了殿中,才见到刚拜完了神农氏的士亥。
大殿中仅有一人,但汉军将士不敢轻动,只是举着兵刃在门口包围。
就连那些抱有仇恨的刑徒军将士,也是如此,气氛太过诡异,没敢贸然上前。
士亥见着汉军涌入,不急不慌的对着列祖列宗,也拜了拜。
然后掏出一杯酒饮下。
高让费尽心思,弄了毒酒,这毒酒,总得有点用处。
士亥将酒杯扔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碎片四溅。
随后他转过身来,对着刘恪一笑:
“交趾国”
“不,交州,就交还给陛下了。”
刘恪一怔,这时候士亥的眼中,又流露出之前,他感觉似曾相识的眼神。
不过这次,他总算记起来了。
当年他那个便宜老爹,病入膏肓的时候,也是这个眼神。
“不准死!”
刘恪赶忙让将士们压上去:
“内应还没告诉朕!!”
“快,压舌板!!!”
“手指、脚趾什么指都行,刺激他的喉咙,让他把毒酒给吐出来!!!”
将士们还有些愣神。
看着像是个最终boss的士亥,怎么就自己服毒了?
而且这套催吐又是什么操作,军中没学过啊?
旁边几个莫名跟随,一同来此的刑徒军士卒,立即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激动了起来:
“嘿,我最近闹肚子~!”
“我尿黄,我来!”
这群狗东西净想着好事。
这不是最好的报仇机会吗?
五年牢狱之灾的仇,公子士苏的仇,哪能让你一死了之??!
只见就连那有大将之姿,乱军之中,依然不动声色指挥若定的狄邯,脸上也浮现出了几分狰狞。
他不管不顾,第一个从上前去,单手攒拳,猛地对士亥腹部打去。
“噗————”
士亥一阵干呕,哪有刚才的淡然,眼睛都突了出来,像是要掉地上一样。
“看,他吐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