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之后,日南郡城中最宽敞的街道上,就开始了公审。
街上有模有样的搭了个行刑台,台上列着三百多个戴着枷锁的囚犯。
枷锁是刘恪亲自改进过的,倒不是说怕囚犯们挣脱了跑了,单纯因为【锁匠国王】天命在身,一时技痒。
台下则是密密麻麻的百姓,就等着犯人人头落地之后,大呼痛快。
台上的一个粗脖子囚犯,越想越气不过。
他只是黄家的伙夫啊!
整日里也就做饭这点活儿。
要说犯了罪,最大的,应该也就是边做边吃,让老爷们吃他吃剩的。
要说比较过分的吧,应该也就是在小姐的羹汤里,吐了几口唾沫,吐完还用手指给搅匀了。
平日里,倒也确实会仗着黄家的势,横行一时。
可这哪一条,犯得上杀头大罪?!
什么欺压百姓兼并土地,和他半点关系都没有啊!
见着就要人头落地,伙夫有心想要伸冤,当下便大声哀嚎道:
“冤枉!冤枉!我一个伙夫,能有什么坏心眼啊!”
“大家伙儿都是乡里乡亲的,就可怜可怜我吧!”
然而让伙夫失望的是,老百姓们根本没有理会他的求饶。
就你这脑袋大脖子粗的样子,一看也没少吃喝民脂民膏。
而后站出来的一个人,更是让伙夫产生了绝望。
“你放屁!”
“我家那几亩地,就是被你打着黄家的名号,霸占了去!”
“我娘因此饿死,我爹上门讨要个说法,还被你掂着大勺打了一顿!”
“我爹惨啊,你拍他像是拍鱼似的,生怕下锅之后,皮肉不够细嫩紧实,要不是跑得快,只怕早就被你烹了!”
“我爹哪受得了这种侮辱毒打,没几天也郁郁而终!”
“你这还叫没干什么坏事儿!”
嘶.
周遭百姓更是谩骂声不绝,天杀的贼人啊!
这种大奸大恶之徒,竟然还说自己冤枉?!
伙夫心里苦,有苦说不出。
这人他认识,就是黄家的偏房子弟。
虽然穿着粗衣,假扮穷苦老百姓,但这张脸他确实见过!
老百姓却没能辨明,反而更是义愤填膺,振臂高呼:
“杀了他!杀了他!”
刘恪深深望了眼那个站出来罗列罪名的“百姓”,而后摆了摆手,示意百姓们安静下来。
接着又望向伙夫,轻声道:
“你还有什么话说!?”
伙夫心中只剩下绝望,现在说什么都救不了自己。
他依仗的黄家,甚至亲自派人,专门来给他落井下石。
伙夫嘴唇微微动了动,始终没能说出话来。
人死之前,心先死了。
他甚至不恨让他人头落地的汉军,反而更恨自己原本的主家。
有了良好的开端,事情发展的很不错。
后面各个豪族推出来的替罪羊,各个都是含冤而死。
每个人挨刀,都有豪族子弟,假扮百姓,罗列罪名。
毕竟只要把罪名都列在这些替罪羊身上,自己的罪名就能少许多。
想来汉帝也不会就此太过纠结。
如此一来,这日南郡城的豪族如何作为,可谓是小刀划屁股,让老百姓们,好好开了开眼。
大小豪族近百,有一家算一家,竟然没有一个是不侵占土地的。
几亩土地就养活一口人的情况下,这群牲口算是间接害死了了多少人啊?
挨个砍了肯定有冤枉的,但隔一家砍一家,肯定有漏网之鱼!
砍得好啊!
哄闹的百姓之中,有个身材瘦弱,面颊瘦削微凹的男人,虽然看着像是流民,但双目深邃锐利。
“好手段。”
“豪族没了土地,没了人口,这推出替罪羊之后,就失了人心,更没人听他们的了。”
“纵然是想叛乱,也难以成事。”
不过更让他叹服的,还是隐藏在这表面之下,皇帝在暗地里,对豪族展开的分化。
他专门留意过,早前强硬抵抗汉军的,只有三家豪族。
现在却推出了这么多人问斩,而且还有不少用来替罪,无关轻重的人。
必然是皇帝不满人头太少,勒令投降的豪族们,另行添上的人头。
假设日南郡中,有五十个豪族,而皇帝想要添一百个人头,豪族们绝对不会一族出两个人,这么让大家平摊。
毕竟豪族之中,也并非全都是蠢蛋。
其中自然有聪明人,能够看得出皇帝这一手,是在让豪族失去人心。
迫于汉军军威,他们自然不敢去抵抗,但并非不能转移。
自家少出一个,让别家多出一个,不就可以了?
这样对自家的损失,会小很多。
大多数人都存着这样的想法,豪族们就会开始内斗。
即便最后名单确定,依然会因为分配不均,而怀恨在心。
毕竟大多数人都乐意去怪别人,而不是怨恨自己的弱小。
虽说豪族都是些眼中只有利益的群体,怀恨在心不一定能够长久,即便有杀父杀母之仇,转过头来有利益,也能两两相合。
不过能够稳住一时,撑到汉军取下交趾国全境,也就足够了。
男人不露痕迹的望了眼行刑台上,手舞足蹈,不断鼓动百姓们的皇帝。
这皇帝不太像个皇帝,像是反贼。
但他偏偏又是个好皇帝。
出发点如何,背后是何用心,没人在意,百姓有了田,得了利,那就是好皇帝。
男人轻手轻脚的离去,轻声自语道:
“汉军北上再攻下九真郡,战事便结束了。”
“只是这九真郡中,有长山,南越土著,却不是那么容易相与的。”
“即使是这位昭武帝,倘若入了山林之中,也未必能渡得难关。”
日薄西山,今天的砍人活动结束了,明天继续。
百姓们渐渐退去,行刑台上乱糟糟一片。
刘恪也站了一天,口干舌燥,他也累啊,还得不断忽悠鼓动百姓,扩大优势。
有些腰酸背痛,望着这一片狼藉,感叹道:
“天下啊,比这还要乱。”
“就是这么乱七八糟的,豪族有豪族的乱法,百姓也有百姓的乱法,可就是这么个乱法,蝼蚁才能搏杀大象。”
刘恪一时间有些出神。
这些日子的操作,都是他的一番试验。
如果在交趾国能成功,那么就能用到中原。
号召那些汉人百姓,直接起义反了东胡,天下乱得更彻底一些。
越乱,复汉的机会越大。
同时他也是在看世家作何反应,毕竟打的豪族,分的田地,都在影响世家的利益。
“陛下,已经清理好了。”
化成雨一句话,打断了刘恪的思考。
正好,刘恪也打算换个口味,一天的血腥味让人有些不舒服:
“随朕往乡野走一趟,看看陈卿做的如何。”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