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他没钱。
谭玉婉的嫁妆早就在谭家出事时用完了,多年来,承恩伯也没有给过他们钱,李氏便更不可能了。
谁能想到,承恩伯家的郎君,竟然连请大夫抓药的钱都拿不出来。
那天还下着雪,雪花落在人的脸上,真冷啊。
医馆的人把他赶了出来,没有钱,他们根本不会去看病。想到奄奄一息的母亲,他被推倒在人来人往的街上,只觉得万念俱灰。
没有人在意他,亦没有人可怜他。
那时,谭云柏想,他会死了吧。
死了也好。
若是母亲死了,他一个人活下来也没有什么意义。
天色渐渐暗了下来。
谭云柏不知道自己在地上躺了多久,身上已经盖了一层雪了,身体早就被冻的麻木了。
便连心,似乎也冷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白白胖胖、热乎乎的肉包子被递到了他的嘴边,那肉香味勾得他本能地吞咽口水,肚子还叫了起来。
“好可怜哦,”是个小女孩的声音,清清脆脆的,在他的耳边响起。
谭云柏转头便看到了一张精致可爱的小脸,正担忧的看着他。
“你是不是饿了?”她微微偏头问他,“饿了就吃包子吧,这个包子可好吃了,我送给你。”
她长得实在是太漂亮了,像菩萨座下的小仙女,谭云柏从来没有看过这么漂亮的女孩子。
“你怎么不吃啊?肚子饿了,就要吃东西哦。”
“你乖一点,我喂你吃好不好?”
许是她的声音太好听了,那包子也太有诱惑力了,谭云柏本能地张开嘴一口一口吃了起来。
“好吃吧?”她笑了起来,唇边有两个小窝。
“好吃。”他声音干哑的回道。
“小乞丐,你为什么会躺在地上啊?”她以为他是乞丐,也对,他现在身上脏兮兮的,确实像个乞丐,“天都要黑了,你不回家吗?”
“我没有家了,我娘没钱治病,她就要死了。”谭云柏抽着鼻子,不知怎的,忍了许久的泪竟然忽地冒了出来,“谢谢你的包子,真好,我至少可以做个饱死鬼了。”
他觉得有些丢脸,忙伸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带着泣音道:“你也快回去吧,你长得这么漂亮,一个人在外面很危险的。”
“我不怕!”小女孩却摇着头,“我娘是长公主,我爹是卫国公,我是长乐县主,没有人敢欺负我!”
“你是因为你娘没钱治病所以才哭的吗?”谭云柏正震惊她的身份,就见小女孩从手上取下了一个玉镯子给他,“我身上没有银子,可他们说,这个镯子可以换很多钱,我送给你,你去救你娘吧。”
“小乞丐,你还这么小,死了多可惜啊。”
谭云柏愣愣的捏着那个玉镯子,还没来得及说话,便见一群人急急忙忙的朝这边跑来,边叫道:“县主,县主,奴婢终于找到您了!国公爷都急了,快跟奴婢回家吧。”
“哎呀,小乞丐,我爹找我了,我先走了!我们下次再见哦。”她对他挥了挥手,转身就朝那群人跑去了,很快便不见了踪影。
这个玉镯子救了他母亲与他的命。
此后很多年,谭云柏都记得当年雪下的那个小女孩,记得她曾对他说,小乞丐,你还这么小,死了多可惜啊。
是呀,他为什么要死?
世上还有这么多美好,他都没有看到过,死了多可惜啊。
于是,承恩伯府里他的兄弟们上学时,他就偷偷去学,他发了疯的努力。他想啊,他要活下去,带着母亲好好的活下去。
他不能死。
他们还约好了下次见的。
他从来没有想到,有一天,他们竟然能靠得这么近。他甚至成了她的二哥,可以光明正大的在她身边守着。
老天到底待他不薄。
他终于点了点头,跟着笑了起来,鼓起勇气,轻轻唤了一声,“施儿……”
他本就是天生笑唇,长相又英俊阳光,如今真心实意的笑起来,真像个小太阳似的。
“哎,二哥!”师施应了一声,也笑了,“妹妹喂你喝药吧。”
“……嗯,谢谢施儿妹妹。”谭云柏本想拒绝,可是心里到底有些贪心,便乖乖张了嘴喝药。
两人一个喂一个喝,配合的倒是很默契。
师桓到时,看到的便是这一幕,这兄妹情深的模样,着实有些刺眼。
他碧色的眼睛淡了淡,忽地大声咳嗽了一声。
“谁?!”屋中,师施吓了一跳,药都洒了半勺。她忙回头看去,虎着脸便要生气,谁知却瞧见了她哥哥的脸,“哥哥?你……怎么来了?”
师桓走进了屋子,淡淡瞧了她一眼,不咸不淡的回道:“怎么,只准你来,不准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