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姐在哪个宫里?”王蒨问完,见内宦面色稍顿,又问起别的,“张太医还有多久过来?”
“小半个时辰,在路上啦。”
王蒨点头:“你看着些日头,记得派人去请。”
内宦应声,又低头退到了不远处。
没多久,王翊亦是进宫了,她驭马奔来,一身短打,额上还有些薄汗,不知一早上又去哪里疯跑了一圈。这会儿下了马背,还有些气喘吁吁,将鞭子交到了下人手中。
她与王蒨和李意行打了招呼,张口就问:“如何啊?”
王蒨摇头。
不久后,张太医与另外几个老臣终于在众人的注视下入宫,王楚碧穿着宫服,神情冷淡地看了一眼张太医:“父王仍未醒来。”
张太医一把年纪,睁眼就马不停蹄地赶来,现下双手微微颤颤:“公主切莫心急,待老臣把脉再探。”
王楚碧与几位太医进了寝宫,这回与昨夜不同,另有几位大臣一同往里,寝宫之门紧紧合上,又不多时,张太医被宫人们架着往外走。
“张太医,”王楚碧命人放开腿软的太医,叹气,“请说吧。”
张太医没了攀附,反倒一屁股坐在地上,他左右四看,行了个跪拜大礼,慌乱道:“昨夜的药下去,陛下若是酗酒之毒,也该醒了。方才小官诊脉,陛下脉象虚弱,昏迷不醒,更是愈演愈烈,恐怕是毒物入了五脏六腑,这……这……”
太医不敢继续往下说了,他浑身大汗,晕厥之前,只冲众人道:“有人要害陛下!”
第48章 旧识 他们是这样可悲的夫妻,幸好,就……
张太医德高望重、医术高明,在众目睽睽之下晕了过去,吓得太医院其他几人都白了脸,不知朝中势力意欲何为。
王楚碧唤来内宦,将太医扶起:“张太医惊劳过度,先带下去歇息。”
站在群臣之首的老太傅往前一步:“什么人狼子野心,谋害陛下!”
王楚碧面无表情地从他身边走过,似乎并不把这老臣放在眼里,只带着余下几位医官进去:“当务之急,还是先弄明白父王的身体,姬太医,你来说。”
姬太医较为年轻,见到那样多的官员注视自己,不禁手足无措,双目无神道:“陛下、陛下恐怕,要昏迷数月,性命无碍,但什么时候能醒,就、就……不得而知了。”
王翊与王蒨也拧起眉,尤其是王蒨,她听不明白,父王这究竟是死还是不死?
死也不给人一个痛快,要吊着一口气……王蒨想到这里,又转念道,父王不死,对阿姐来说是好事,若他死了,还不知会不会有人动手,她们王家人势单力薄,阿姐还不能独揽大权,如今父王昏迷,阿姐才有了干涉朝政的理由。
场上的诸位官员神色各异,互相看着对方,昨夜他们都命人去打探了消息,袁氏打探李氏、李氏打探谢氏,可对方却半点动静也没有,看不出是谁人的手笔。
是大公主吗?他们也怀疑过,可夜宴之上,大公主并未与陛下有什么接触,只有三公主,她已是李家的人了。
李意行站在王蒨身边,他向来习惯站在她稍前一些的位置,因他不喜外人看她的眼神。
这会儿,王蒨越过他的肩头,神态略有些慌乱地走到王楚碧与王翊身边:“阿姐……”她小声唤了句,很快又不敢说话,与以往的王三公主没有半分出入。
李意行见她做戏做全套,不由想起先前在临阳,她对着他也是一句句谎话。
王楚碧亦是恍惚道:“诸位太医先将父王诊治吧,开城放榜招募天下名医,谁能治好父王重重有赏。”
她牵着衣裙往外走,人群因她的动作而有了变化,袁太常快步急上:“公主,公主,陛下如今昏迷不醒,朝中大小事务该如何是好?”
太傅亦是追问道:“谋害陛下的元凶究竟是何方之人?此事须彻查清楚,肃清宫闱。”
“太傅是在问本宫?”王楚碧回神,讶异又无奈,“先前太傅大人几次三番提醒父王,不允许本宫干政,如今为何要主动问起?”
她也叹息:“此事只能命人去查,本宫又不通天眼,怎会知那么多?”
陛下昏迷不醒,根本就无人在意他的死活,但朝中不可没有王家人参政,众位臣子低声议论,终于还是看向晋宁公主。
袁太常行礼道:“老臣斗胆,陛下昏迷的时日,还请晋宁公主一同商议朝政。”
王楚碧停下脚步,往身后的人群看去,那么多的臣子百官,其实很难找到几张让她信任安稳的面孔,她也知晓他们根本不在乎位上的人,让她参政是做给世人看罢了。
既然不在乎,为何不能是她?
王楚碧沉了眼,她露出一个故作勉强的笑容:“朝政有诸位大臣一同扶持,本宫没什么不放心。当务之急,还是先将父王的毒看好吧。”
她一夜未眠,脸上的疲倦做不得假,太傅与太师在最前行礼送她,百官这才散去。
人潮四散,王蒨这才发觉自己脚步虚浮,乔杏稍稍扶着她,将她交到李意行手中。
两人的政治立场截然相反,他们是这样可悲的夫妻,幸好,就要散了。
可事情并没有因这暂时的停歇而结束,李意行搂着她的腰往外走,在外人面前继续扮演两心相同的神仙眷侣,他低声:“夫人下的是什么毒?可有问过公主。”
王蒨捏紧手心:“不曾。”
李意行目视前方,缓和道:“还是处理掉吧,没有后顾之忧才行。”
她忍不住发抖:“李意行,你知道的这么多,不怕我有一天杀了你吗?”
他偏过脸,与她对视,慢慢露出温和的笑意。婢子们经过,还道是李家世子在安慰三公主,偷偷瞧了一眼,又飞快走了,连身后不远处的乔杏和霖儿也当如此。
李意行凑到她耳边:“你为何要杀我?利用我不好么,我可以帮你铲除谢家人,他们试图给你阿姐喂五石散,克扣你二姐的军粮,你不恨他们?我把他们的尸骨全都葬在洛阳京中,来年杏花春雨,又是一派怡人丽色。”
王蒨从不知世上有人可以用最温柔的声音说最阴毒的话,这似乎是李意行头一次在她面前提及杀人这样的字眼,她看着往来的婢子,强迫自己声色从容:“你这样发疯,利用你?我害怕反倒割了自己的手。”
他不再说话,走到了马车旁,李意行伸手替她理了理鬓边乌丝,二人看着对方的眼睛,甚至相视一笑。
王蒨维持着笑意,叫来乔杏:“去给阿姐送消息,就说夜里本宫与二姐一同陪她用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