恰在此时,一道温和的声音传来:“袁兄,此乃家妹。”
一位少年寻声走来,挡在王蒨身前,语态和煦:“家妹内敛,让你见笑了。”
王蒨有些纳闷地看了那少年郎君一眼,完全记不清此人是谁,但他这样说了说了一番,那先头的郎君的确不再刁难,只是不屑地冷哼一声,甩袖而去。
见状,前面的少年转过身子来,低着头道:“草民周陵,见过三公主。”
原来是那天跟在姜律学身后的少年。
“是你啊,”王蒨见了他的脸,才有些印象,正在回忆此人姓甚名谁,他却自己报上名来,王蒨追问道,“你是如何认出本宫?”
周陵的面色很古怪:“公主只遮掩了半张面孔,要认出来并不困难。”
王蒨略有些尴尬地左右看望,生怕还有旁人看出来。
“再者,”周陵也忍不住指出道,“公主这样,要说成寒门,实在太不相似,出身寒门的女子,是不会如公主一般,玉钗披帛,贵气逼人。”
王蒨对这些夸奖半信半疑,她只当长了个记性,松口气道:“多谢。”
今夜的开场就如此失败,王蒨已然没有了再打听消息的兴致,提着裙角就要回去:“日后本宫再多多谢你,今日就先回府了。”
周陵见她的裙边翻飞,欲要离去,想起那天树下的静立的三公主,他忍不住上前一步:“公主此番潜入,是想知道什么,或许草民恰巧耳闻一二。”
第39章 倒香 真是一条蛇。
裙摆顿停,王蒨放下步子回头看向周陵,几乎没有细想就摇头道:“不必了,只是想游玩一番。”
话一出口,周陵也自觉唐突,红着脸低头行礼,不好再多言,目送公主离去。
长街灯火交映,明月如盘。
乔杏跟着王蒨穿过人群,回了马车处,才巴巴凑上前:“公主怎么不问问他?”
王蒨上了马车,贴着冰鉴,回她:“本宫与他又不相熟,这样的事情少让旁人知道为妙。”
乔杏不太明白:“可他那日跟着姜律学,姜律学不是与大公主认识么?”
“是认识,又不意味着关系好,”王蒨很谨慎,“若是本宫漏了什么风声,可就要给阿姐添麻烦了。”
所谓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王蒨不想再把这样的事寄托于旁人身上,至少一个不太相熟的男人是行不通的,何况他还有几分像李意行。
并非模样生得像,而是言行谈吐略有几分相似,天下读书人多多少少多学着他的风骨,王蒨只觉着寡味而厌烦。
她意兴阑珊地打道回府,洗沐过后,一脸愁容躺在床上。
房后的湖泊静默无声,王蒨翻来覆去睡不着,半晌,她从床上起身,摸索着穿上外衫往外走,唤了几声:“霖儿,霖儿。”
霖儿从远处走来,应道:“公主,何事吩咐?”
王蒨想了片刻:“明日你去宫里……不,你去寻个官家牙姑姑,本宫要再找两个跟在身边帮衬的人。”
霖儿一听就紧张起来:“公主,奴婢近来、近来做错什么事了吗?”
“别乱想,”王蒨笑了一声,“多找几个总无妨。”
霖儿点头,惊疑未定地下去了。
吩咐完这件事,王蒨走回房内,这会儿心里踏实,睡意上涌,只是房内点着的熏香是李意行惯用的味道,这些日子他不在府上,但跟在时也无甚不同,时不时就有些细微末节的小事让她想起他。
真是一条蛇。
王蒨翻了个身,终于没忍住,又起身揭开香炉吹灭,将李意行留下的香膏远远扔到了湖里,四面通风吹散他身上惯有的冷淡味道,她心里这才舒坦了许多。
一夜好梦,翌日起身,乔杏与霖儿带着牙婆进了内院。
王蒨已洗漱穿戴好,发间插着素色的珍珠钗,正在低头沏茶。
听闻是三公主府上要人,牙婆带来的都是些乖巧懂事的稚龄女郎,最大不过十五岁,长期流落在外,使得她们面黄肌瘦,王蒨看在眼里,微微叹气。
牙婆笑得殷勤,推了推手边的几位女郎:“快给公主行礼。”
总共带来了五个女童,一一上前行了礼,王蒨听了一转后,指了指个头最高的女郎:“你叫七月?怎么起这个名儿?”
七月头一回跟贵人说话,紧张得不知如何是好,她捏着衣角,磕磕绊绊道:“回、回公主,奴婢是七月李被婆婆带回来的,从前在家中没有起名,所以……”
王蒨听明白了,又问:“你十五了?”
“是。”
十五岁已经不小,世家或者权官之家买人大多是买年岁小的,岁数大的养不亲,也不知道先前那些年在外头都做什么,这些府中最看中来路,因此七月跟在牙婆手中两个月,一直未曾出手。
王蒨只是说道:“你身量看着不止十五。”
七月急急忙忙解释:“回公主,奴婢从小被武馆收留,与男娃们一起习武用饭,吃得多,长得也高!”
闻言,王蒨忍不住笑了一声,她想起乔杏也是如此,尽管在宫中长大,乔杏自小胃口就比旁的女子大几分,七月与她有几分相似。
府上的婢子们也被七月直白的话语给逗笑了,王蒨喝了口茶,笑道:“那你会武术?身手如何?”
这一回,是牙婆替她答了:“七月的拳脚功夫好得很嘞!一拳能撂倒两个山贼。”
王蒨问七月:“果真如此吗?”
她说话轻声细语,但七月不大好意思在外头告知众人自己的事迹,红着脸点头:“防身之术学得还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