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竹抹掉了刚刚嘴上的口红,换上了新唇色。
其实已经不记得刚刚她的唇色是什么样,只知道现在嘴上的草莓蜜桃色看上去清透镜面。
她皮肤极好,年轻又白皙,唇峰圆润,口唇小巧,唇肉却饱满粉嫩,被人夸了,嘴角有些不受控制,牙齿不自觉咬着下唇,两腮微微鼓起试图掩起笑意。
或许是感受到投来的目光,雪竹有些迷茫地朝后视镜看去。
镜子里,两双清澈的眸子目光相融。
男人藏匿在镜片下的桃花眼倏地睇开,如一片花瓣坠落,薄薄的眼皮绽开,睫毛在弧度上翘的眼尾留下灰色阴影。
雪竹睁大杏眼,瞳孔骨碌骨碌地往旁边躲。
贺筝月突然喊了声:“宁宁,红灯啊!”
车子堪堪急停在停车线后。
还好车上的人都系了安全带。
恍神的人终于捡回了魂魄,略显窘促,抓着方向盘的手不自觉收紧,嗓音轻吞慢吐:“抱歉,刚刚走神了。”
贺筝月眼神担忧:“怎么了你?昨晚没休息好?”
孟屿宁轻笑:“应该是。”
雪竹搭在膝上的手悄悄捏紧。
车子里的气氛奇奇怪怪的,除了贺筝月,剩下的两个人都默契地躲开了后视镜。
***
因为前几个月才回童州,所以这个家处处都还是新的。
这栋楼是由本市最大的地产品牌与建筑龙头集团合作开发建成,孟屿宁住的这栋是二期,简约风的精装修,原木色系,棱角处有清新豆绿做点缀,北邻嘉江,南面靠近楼盘规划的自然绿化带,从两边的观景窗往外望,少了钢筋混凝土的遮挡,日光大方地给予关照,白天里整个房子显得宽敞明净。
非要挑毛病的话,那就是东西太少了。
看着跟样板房似的,一看主人就不常休假,没空搞那些生活中的小情调。
贺筝月四处参观打量,雪竹换好拖鞋后就一直站在客厅,有种去不熟悉的人家里做客的感觉,生怕把孟屿宁家的新沙发都给坐皱了。
还是孟屿宁开口让她坐,她才缓缓坐下。
“吃零食吗?”
雪竹懵懵地抬起头,眼前的茶几上除了装饰用的水果,别的也没有。
“前两天刚去超市买的。”
孟屿宁从电视下的储物柜里拿出了一袋零食,都是些膨化类的零食,还有巧克力碎之类的点心。
她小时候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不知道被妈妈骂了多少次吃这种东西没营养,可每回去超市还是照样求着妈妈给买。
雪竹说了声谢谢,但手却没有动。
她捏着喝水的纸杯,边沿还有她留下的唇印,杯里的水还剩大半没动,肉眼可见的拘谨。
孟屿宁见她白颈弯着,柔软而乖巧地低下头也不知在想什么,只有时而微抿,时而吐气的嘴唇向他表明自己并不是不会说话也不会动的瓷娃娃,就只是不愿意开口和他说话而已。
他睇开眼,喉结微滚,掩下眸间复杂情绪,她的反应太不自然,反倒惹得他也跟着不知所措起来。
男人缓缓在她身边坐下。
感受到清冽的男性气息靠近,雪竹下意识地往旁边挪了挪。
突然手腕被抓住,她下意识侧过头,正巧撞进孟屿宁的眼睛里。
本以为面对什么都不会再生起伏的心跳此时又开始扑通扑通起来,长大重逢后的每一次肌肤接触,都和年少时那种单纯亲昵的状态大相径庭,更像是成年男女间那说不清又道不明的触碰。
男人轻声问:“我这儿又不是狼窝,你怕什么?”
雪竹硬着头皮说:“我没怕啊。”
孟屿宁笑了笑,没戳穿她,抬起手,想像小时候那样掐掐她的脸,指腹刚碰到软弹的肌肤,她立刻犹如受惊的兔子整个人往后仰,躲开了他的手。
她又不能责怪眼前的男人,只能用通红的耳根无声告诉他,你冒犯到我了。
孟屿宁定睛将她的反应尽收眼底。
儿时曾背过她爬过被夕阳染红的山坡,又牵着她无数次走过上学的路,在她被爸爸妈妈责骂时替她擦去眼泪,又将她抱在怀里安慰,要说触碰,这样宠溺而又略带责怪的掐脸实属算不得多特殊。
但她的反应却让他一时间不知所措,意识到自己的无礼,有什么东西隐隐牵动着内心深处,渐渐也弄浊了他的眼睛,烫红了他的耳尖。
他们已经长大,其实有的接触,早就该避免了。
也不知道是谁先躲开的视线,这样令人窒息的对视次数多了起来,乃至对方每一个细微的反应都会使得心脏不受控制地潮动起来。
刺耳的门铃划破空气,传进耳里。
孟屿宁撑膝匆忙起身。
刚打开门,门外的男人就给了孟屿宁一个结结实实的熊抱:“我来了!”
里间的贺筝月听到动静后走出来:“子涵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