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房管局的时候,不少人正在大厅里等着办业务,雪竹反正也不着急,叫了号坐一边儿等着。
埋头玩手机的时候无意间听到旁边的人交谈的内容。
听上去她们好像也是那个教职工小区的某户户主,也是为了拆迁的事儿过来的。
这次的拆迁是由政府和房地产公司合作的,除安置外,各项的补偿措施都相当丰厚,过来咨询的人脸上喜气洋洋,一点也没有因为屋子要被拆了而不高兴。
“虽然没有几千万那么夸张咯,但几百来万我估计肯定是有的。”
“有的单元我看都没人住了,没想到居然还能拆。”
“跟人住不住又没关系,只跟位置有关系,户主点头了就行了。现在父母都是把房子留给子女的,子女都在外地工作不回来,房子肯定没人住咯。”
“拆迁这么大的事要回来签字的啊。”
“你是不知道,他们年轻人在外头混得好,老家的事在他们心里哪里还算大事啊?回来的时候那打扮的,跟电视剧里的人一样,二单元的贺荣兴老贺你知道吧?他女儿在上海都买房安家了,去年回来的时候听说手上拿的包就好几万块,听我孩子说是牌子是叫香什么的,想不起来了,反正是外国牌子。”
“背几万块的包啊?那是真的有出息哦。”
“这还不算什么,住那个单元的小孩子长大了听说个个都很有出息的。零八年那会儿,就那一个单元,出了个省状元,还有个考进了协和,现在这两个估计年薪都不得了哦。”
“哎呀,啧啧。这么有出息啊。”
“以前经常跟我一起打麻将的宋燕萍,她也是住二单元的,她前几年离婚的事儿你知道吧?”
“知道,她老公说是去外地闯事业了?”
“对,就是她,俩口子当时闹得那叫一个凶,后来离了婚都搬走了。听说她老公现在在广东那边挣了大钱,当时是带着女儿一起过去的,还好当时是跟的她爸爸,现在也是富家小姐了。也不知道宋燕萍她现在看前夫这么有钱,后悔了没有。”
另一个听的人连连唏嘘:“肯定后悔了,要是没离婚她现在就是富太太了。”
听到自己的故事,雪竹才幽幽抬起头来,好奇打量这个说话的阿姨,感觉好像是有点熟悉。
以前真的跟她妈妈打过麻将?
“我记得她女儿小时候就长得蛮漂亮的,当时又是送去学琴又是送去学跳舞,不过那时候还小,看不太出来,要是现在站在我面前,气质肯定也变了,现在的年轻小姑娘都会打扮,去年逛街的时候在路上碰到宋燕萍,她说她女儿去香港读研究生了。”
雪竹这几年和妈妈联系得少,没成想原来她还是这么喜欢逛街。
她现在也喜欢逛街,估计就是遗传的妈妈。
“那他们这几个小孩是都挺有出息的,要是我早几年生崽,我崽说不定还能和这几个交朋友。”
“你搬过来得晚不知道,当时住我们那里的人,教育小孩子都是用他们当例子的。”
雪竹不自觉挑了挑眉。
听两个阿姨这么说,他们那个小团体,似乎在当时还挺受欢迎的。
本还想继续听阿姨们说,满足下虚荣心,这时有辆车缓缓开过大门。
雪竹只被吸引了几秒的目光,很快又将注意力继续放在手机和阿姨们的对话上。
结果阿姨们却打住了话题,那个和她妈妈以前就认识的阿姨拍拍旁边人的手:“哎,说曹操曹操到。”
“啊?谁啊?”
“孟屿宁啊,这是他的车,我在小区里见过。他爷爷是附中的老教师了,”阿姨语气激动,“就是我跟你说的零八年的那个省状元啊。”
雪竹心里一咯噔。
就有这么巧?
车上下来了人。
西裤挺括,往上是剪裁利落的深色衬衫,雪竹的视线停留在颈项,不敢再往上看,迅速偏过了头。
刚刚一直喋喋不休的阿姨站起身:“屿宁啊,这么巧你也来房管局办事?”
男人从室外刺眼的烈日阔步走进来。
他微微一笑:“不是,我是来接人的。”
雪竹僵直着背坐在椅子上,双手紧紧捏着盖在大腿上的包包,绷着小腿踩着鞋尖强迫自己淡定。
她听到阿姨问:“接谁啊?”
孟屿宁直接走到了那人面前。
人来人往的办事大厅,她穿得简单,高挑的马尾散散落下几缕碎发,遮不住雪光萦绕的脖颈。
雪竹的肩线长得纤细,骨架也瘦,缩起背时显得尤为娇小。
可还是被发现了。
她感觉有道影子压在了自己身上。
不仅是光线的压迫,还有那股清冽干净的茶木香,好像很久前闻过,但她已经不记得有多久没闻过了。
“小竹。”
他叫她的小名。
长身玉立的男人就站在她面前,西装笔挺,还是精致温柔的眉眼,鼻梁上的眼镜已经换了一副,雪竹想起很多年前他刚搬来童州市的样子,少年肌肤雪白,略浅的瞳色,常常坐在书桌前就是一整个下午,这个场景在她心里记了好多年。
以前只听说过近乡情怯,没想到她今天感受到了一个新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