耳听赦及银子,谢子安终于又有了耐心,摆出一副愿闻其详的姿态来。
“大爷,您月前在府城新得的成衣店现差的就是个好裁缝。而咱们家虽有好裁缝,但眼见就是冬节和腊月,自家上下得做冬衣节礼,并不能去府城帮忙。”
“现在咱们有了尚儿媳妇的这个法子,倒是可以让家里的裁缝拿纸打些衣裳板样出来,然后……”
一语点醒梦中人。谢子安不待听完云氏的话立便鼓掌笑道:“不错,这果是个极好的法子。”
“想尚儿媳妇才只七岁,都能依葫芦画瓢做出平整的裤子。我这成衣铺子里干了二十来年的裁缝,天资差些倒也罢了,但若在得了衣裳纸样后再做不出衬体的衣裳,我也就不必再养着了。”
眼见生意有了转机,谢子安心情甚好,他冲云氏微微一笑道:“不过,雅儿,你刚却漏说了一句。”
云氏心有所感,却还是忍不住接茬问道:“大爷,妾身刚遗漏了什么?”
谢子安笑:“尚儿媳妇虽说聪慧,但她的主意只能算是抛砖引玉。而你为我运筹帷幄,决胜千里,可是比她还更聪慧?”
“刚你是不是漏说了你自己?”说着话,谢子安伸手揽住了云氏肩,贴耳悄问:“说你才是我的诸葛孔明?”
脸颊吹拂到谢子安说话间带出来的温热气息,云氏的脸瞬间就红了……
既然谢子安确定了九月十二出门,那么九月十一家务的重中之重,便就是给谢子安收拾出门行李。
俗话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时难。”
这世交通不便,雉水城离府城不到三百里,坐马车得走两天,而坐船便得三天。
谢子安养尊处优惯了,他日常出门都是坐自己的私船——横竖谢家的祖祠谢家村就紧靠运河码头,哪里都能去。
但这回为赶时间,谢子安思前想后终还得决定坐马车赶路以多出一天来应酬。
马车不必行船方便,头一个一日三餐菜便就不能似船上方便自作。云氏舍不得谢子安吃苦,便就让厨房搬出了一应的糟卤腌菜,以挑出合适的给谢子安做路粮。
“黄金酱,带两坛。”云氏站在厨房中间吩咐:“饭时拿茶炉热了,可给大爷做饭食浇头!”
热蟹黄酱拌饭确实好吃!红枣觉得自己学到了。
“卤鹅掌、鸭信也各带两坛,再带四坛合欢花浸的烧酒给大爷路上去寒。”
“对了,郝升家的,后晌记得炸一锅花生,大爷喝酒喜欢有碟子油炸花生。”
“咸鸭蛋,也带两坛子……”
红枣眼见云氏安排来安排去都是些凉菜,并没有汤水,而这天眼见冷了,这出门在外的,即便带再多卤味荤腥也远不及来口热汤来得舒泰。
红枣看谢子安此番出行车马不少,且还有茶炉,心里便生了一个主意。不过红枣为人谨慎,当下没说,她只待午后去厨房实验了一回,方才在晚饭前使张乙等人抱了东西来见云氏。
新婚半月,云氏还是头回见红枣如此声势,颇觉奇怪。她候红枣行过礼后立刻问道:“尚儿媳妇,你现在来,可是有什么事吗?”
红枣笑道:“娘,媳妇午后做了几个菜,还请娘帮着品评品评。”
儿媳妇做菜孝敬公婆原是天经地义。云氏琢磨着红枣可能是看谢子安明日离家所以赶着做了菜来孝敬,也算是有心,由此倒是要好好尝尝。
看彩画从六个饭捂子里拎出小铜锅,然后又从小铜锅里端出滚烫的砂锅摆到饭桌上,红枣方上前打开砂锅盖,露出里面的菜色——红烧肉、鱼头豆腐汤、荷叶鸡、腊肉蒸饭、香粳米粥、茄子煲。
“娘,”红枣方给云氏捧筷:“您尝尝这菜的味道可还行?”
云氏先夹一筷子红烧肉,结果入口便化做了一口肉油,香酥软腻更甚平常。
“这肉怎么烧的?”云氏奇道:“竟然能烧得这么化?”
“娘,”红枣笑道:“这肉其实不是一般的大灶烧煮,而是焖烧出来的!”
“焖烧?”云氏还是头一回听说这个名次。
“对,焖烧!”红枣点头。
红枣虽是懒人,不耐烦自己做饭,但前世出差却没少帮同事捎带焖烧杯、焖烧锅。故而红枣倒是颇知道些焖烧的菜谱。
这世虽然没有前世的双层不锈钢抽真空技术,但红枣作为一个工科女汉子在知道热学原理的情况下,因陋就简,就地取材,拿饭捂子加铜锅和炭火山寨一个简易焖烧锅也就是分分钟的事。
看云氏吃得满意,红枣心中得意。果然是学好数理化,红枣暗想:走遍天下都不怕。
她当年大学真是选对了方向。
第267章 前嫌尽弃(九月十一)
谢子安因为明儿就要离家的缘故,一天都待在五福院陪老太爷说话。
晚饭谢子安原本打算留在五福院,但被老太爷以今儿晚饭没有炸鹌鹑为由给赶了回来。
谢子安心知老太爷赶他是想让他早些来家和云氏说些夫妻私话,便也就没有强留,只嘀咕着“你就偏心你的猫吧”带着谢尚往家来了。
一进家门,谢子安看堂屋已摆了饭桌,云氏拿着筷子在吃,不觉摸了摸鼻子,笑道:“我今儿这是什么运气?没得老太爷留晚饭倒也罢了,怎么连自家的晚饭也都没能赶上?”
谢尚跟谢子安一块进屋,见状也禁不住奇怪道:“娘,今儿晚饭怎么全是砂锅?”
“还有,张乙、陆虎,你们这手里都捧着什么啊?鸡窝吗?”
“这鸡窝怎么拿这上房堂屋里来了?”
谢尚这辈子就没见过饭捂子。
谢家厨房大,有的是锅灶,根本用不到饭捂子。而最类似饭捂子的茶捂子在谢家又都是由花团锦簇的绸缎棉花所制,故而当下谢尚看到红枣让张乙临时去街上买来的稻草编的饭捂子便就以为是个鸡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