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垂着眼,眼尾横直,睫毛落下的阴影将瞳仁掩藏。如此,他的神色便隐藏在了灰色的阴翳中。
照片上,沈清渠正和陈竹在机场拥抱。
不仅如此,还有两人并肩走在林荫小道的背影;在食堂用餐的身影;在图书馆一起看书到深夜。
徐永连来回踱步,这几年他已经跟徐兰庭耗了太久,但是徐兰庭油盐不进,既不出手,也不退让。
比起窝里斗,徐永连愈发觉得,徐兰庭似乎是在拖延着什么。
所以,他这几天更加焦躁,恨不得从徐兰庭那张面无表情的脸上,窥探出点儿什么。
爱情和事业不可兼得啊,徐兰庭,你在这儿跟我耗,你那小情儿徐永连冷笑,就要落在别人手里。
徐永连大发慈悲似地,叹了口气,其实,我不过是想让你离开徐氏,也不是诚心想让你吃牢饭毕竟一家子人,老爷子那儿也难交代。
他缓缓按了按徐兰庭的肩膀,端起长辈的架子,从前的事儿,我可以既往不咎。只要你肯放手,我就成全你跟你那个小情儿。
男人低垂的眼眸终于略抬了抬,不痛不痒地扫了徐永连一眼。
徐兰庭甚至懒得跟他费口舌,唇边泄出一丝轻蔑的笑意。
徐兰庭,现在公司里的人已经换了一轮。徐永连咬牙,你以为你还能翻身吗?
徐兰庭挑眉,放在膝上的手轻轻敲着,面上一派宁静。
眉宇间却沾染了细腻的温柔。
他的阿竹,终于顺顺利利地毕业了。
他的那只飞鸟,终于要回家了。
徐兰庭被束了三年多的手脚,终于懈了劲儿。
他扫了徐永连一眼,冷笑一声,起身离去。
自始自终,他连一句话都懒得说。
徐兰庭从来不屑同自以为是的蠢才较劲。
他跟徐永连耗这些年,一来是为了找个牢笼关着自己;二来,他得为陈竹将前路硌脚的尖刺挑一挑。
开庭的日期近在眼前,徐兰庭是被告方,只能短暂地出来透透气。
又是一年夏,烈阳滚滚,徐兰庭长眸微眯。
张寸光那边如何?
来接他的人是霍焰,霍焰一面盯了盯周围,一面压低了声音,上钩了。
很好。徐兰庭冷笑,可以准备开始了。
张寸光当初要在油锅里捞钱,拿着一块贫困县的地皮准备邀功。
当时,徐兰庭就驳回了张寸光的项目不曾想,徐氏一乱,张寸光就拿着那份项目投靠了徐永连。
当初被徐兰庭驳回的项目竟又开始筹资。
墙头草。霍焰低声骂了句脏话,这种人干脆
干脆不了。徐兰庭慢悠悠地往拘留他的酒店走,张寸光也不是什么好对付的。徐家内部盘根错杂,张寸光又沾亲带故,还有点儿声望。
所幸,徐兰庭是比他们更恶的存在,没人能在徐兰庭眼皮子底下玩儿心眼,斗心计。
张寸光自以为是,徐兰庭便将计就计。
张寸光是徐兰庭亲手递到徐永连手里的一把刀。
一把将徐永连赶尽杀绝的利刃。
霍焰冷哼一声,徐永连看着蠢,这次,却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点儿门道陈竹的照片你看了?
徐兰庭这才有了些正色,盯着点。要是徐永连敢对陈竹下手
一直都暗地里盯着徐永连,你放心。霍焰知道徐兰庭不许任何人去打扰陈竹,所以只是盯紧了徐永连。
霍焰抱着胳膊,长眉一压,我问的是,你怎么样?他撞撞徐兰庭的胳膊,怎么样,看着陈竹跟别人搂搂抱抱的,别又寻死觅活啊。
我什么时候寻死觅活了,徐兰庭一笑,我可惜命着呢。他的阿竹还好好地在人世间,他怎么可能甘心下地狱。
我还等着小君子,可怜可怜我呢。徐兰庭含着笑,在一群便衣的带领下回到了酒店。
开庭的前夜,徐兰庭终于等到了他的小君子。
隔着一层透明的玻璃,陈竹静静地看着这个消失了三年的人。
许是这些年折腾得厉害,徐兰庭瘦了些,人看着也没那么强势头发长了些,发尾微卷,愈发显得眉宇高挺,徐兰庭奶奶俄罗斯人的异域风情,在徐兰庭身上显露无遗。
怎么,不认得了?徐兰庭抱着胳膊,偏偏头,一笑。
陈竹缓缓坐在他对面,掌心攥起。
他盯着徐兰庭看了一会儿,你这几年的事儿,我都知道。
徐兰庭敛眸,随即低头一笑。
是啊,闹得满城风雨的,哪里能不知道呢。
你被徐永连起诉,我知道;差点败诉,我也知道;被关押,我都知道。陈竹一字一句地说。
他顿了顿,接着说,徐兰庭,我全都知道。
徐兰庭出声:好了,别说了。陈竹却像是听不见,徐徐说:但是,我还是没有回来。
徐兰庭,陈竹说,你现在明白,我是什么人了么?
良久,男人才抬起眼眸,辗转牢狱多年眉间都没动一下的人,瞬间红了眼眶。
知道。徐兰庭红着眼,笑着说,语气里有无奈、有宠溺,早就知道了。
风月之外,还有理想。徐兰庭还不清楚陈竹的性子么?
所以,我今天来的目的,陈竹拿出国内研究团队的拟录用通知,按在了玻璃上,不仅仅是来看你。
徐兰庭眼帘微微一颤,盯着那页薄薄的纸看了一会儿。
而后,男人长长地舒了口气,露出了几年来唯一真心的笑。
恭喜你。
陈竹垂眸收起纸张,说:我们要调研的地方,就是徐氏盯上的那块地皮。
如果,徐氏的工程一旦开工,那么我们做得再多都没有意义。陈竹说着,抬眼看向他,徐兰庭,那块地不能动。
徐兰庭舔舔唇,笑着说:哦,原来是来求人的。他撑着下巴,眨眨眼,陈竹,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么?
陈竹捏紧了手里的纸张,坐直了些,你想要多少报酬,我都会尽力
嗯?徐兰庭挑眉,轻笑着,压低了声音,这些话,你不是该坐在哥哥的腿上,慢慢地说么?
徐兰庭绝不会允许任何挡在陈竹跟前,但这不妨碍这个狡猾的男人,借此发挥。
毕竟,他想陈竹,已经想得快要发疯。
你,陈竹起身,怒目看着他,徐兰庭
徐兰庭仰头,直长锐利的眼尾,变得格外勾人。
他舔舔唇,笑说,不过,看在咱们那么熟的份儿上,男人倾身,点了点玻璃,就隔着玻璃,亲一口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