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竟没有反抗,或者说,已经懒得跟他扭打。
徐兰庭捻去嘴边的血丝,他衣襟上、袖子上都是血迹,脸上也泛着青紫。
舟车劳顿的缘故,男人眼底一圈深深的乌青,神色憔悴,眼底压抑着偏执和疯狂。
他已经是强弩之末,走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沈知夏见过对方在酒桌上谈笑风云,见过他的斯文得体,见过他面对危机时的雷霆手段。
却从来没见过徐兰庭这副鬼样子。
沈知夏不遗余力地敲击着徐兰庭的理智。
你不是想知道陈竹在哪儿么?他如同恶魔般,笑着靠近。
沈知夏俯身,在徐兰庭耳边轻声说:我确实见过他。不过很可惜,徐兰庭你来得太晚了陈竹身边已经有了一个漂亮的金发小男孩。
他低声说:我见过他们在一起的样子,他会等陈竹下班,两人并肩走在回家的路上,哦他们还会在无人的角落接吻呢。
徐兰庭诡异的平静让沈知夏仍不尽兴,他接着说:这个时间点,陈竹应该还在那人怀里吧
话音未落,徐兰庭骤然暴起,将沈知夏一把撂倒在地,他眼底已经一片漆黑,俨然彻底失去了理智。
沈知夏挨了重重的一拳,耳边甚至一阵嗡鸣。
但他却快意地笑起来,他嘲笑着徐兰庭的狼狈,仿佛也在嘲笑当初的那个自己。
活该,你他妈活该。
不过,你确实应该亲眼去看看,沈知夏笑着,说,去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将陈竹推入别人怀里的。
***
哥哥!金发男孩一蹦,猛地冲进少年怀里。
或者说,不是少年了如今的陈竹已经长出了丰满漂亮的羽翼,在苦难的岁月里,沉淀出如竹般的清幽。
少年曾经单薄的肩背,如今隐隐有了成年人的宽阔。骨骼匀亭,挺拔坚韧。
陈竹高了不少,眉眼褪去了少年人的青涩,流露出玉碎般的清澈纯粹。
如同璞玉掸去了灰尘,露出了正真的皎洁无暇。
他好似变了许多,气质、眉眼、嘴边的笑又好似什么也没变,风骨、谈吐、言行、灵魂
徐兰庭望着那个高挑出众的身影,企图从模糊的岁月中,寻得一丝蛛丝马迹。
寻得,自己曾在陈竹身边停留过的,一丝丝痕迹。
可是那个人好像全然遗忘了过去,他无所顾忌地拥抱着那个金发少年。
甚至,偏过头,亲了亲金发少年浅浅的酒窝。
陈竹开朗的笑容里,徐兰庭留下的伤不见了,痛不见了,绝望不见了。
回忆消失,过往消失徐兰庭在陈竹身上留下的一切,包括气息,都消失得干干净净。
徐兰庭像是从未出现过一般,了无痕迹,像一页废纸被轻轻揭过。
他的少年已经不再是少年,也不再是他的。
哥哥,我最近有没有瘦一点点呀。金发少年坐在单车后座上,大大方方抱着陈竹的腰。
很重。陈竹这样说着,眼底却带着宠溺的笑意,抓紧了。
自行车穿过宾夕法尼亚的街头,沿着长长的海岸线驶过。
海风吹拂,陈竹白色的衬衫被风吹起,像蝴蝶的翅膀幽幽飞舞。
斜阳下,金发男孩的笑容灿烂干净,抱在陈竹腰上的那双手很紧,很紧
很刺眼。
更刺眼的,自行车上两人开朗的、无所顾忌的笑。
而徐兰庭则如同一抹暗淡的影,藏身在无数人向往的名车中,双眼腥红得像是要滴血。
自行车停在了沙滩边,金发少年像是一刻也等不及,跳下车,从身后紧紧抱着陈竹,粘粘糊糊地凑上去。
亲密的,甜甜的吻,放肆地占领着在徐兰庭曾经抱过无数次、亲吻过无数次的人。
你确实应该好好看看,你是怎么一步步吧陈竹推入别人怀里的。沈知夏的如犹在耳。
活该,你活该啊。
徐兰庭看着他的阿竹,正被另外一个人抱着,光明正大地亲吻着。
甚至,陈竹抚摸着那人金色的发,温柔地、宠溺地,任人为非作歹。
他没有一丝抗拒地敞开怀抱,笑着跟自己的恋人拥抱接吻。
陈竹分明笑得那样好看,可他的笑容却是一把尖锐的刀,直直杀进徐兰庭心口。
好了,不是还要看日落么?陈竹按住那人乱蹭的脑袋,说,走。
余辉下,两人的剪影都是如此般配。他们闲适地坐在柔软的沙子上,彼此依偎,眼底有落日,也有对方温柔的笑。
谁看了不说一句登对,感慨一声岁月静好
疼痛是有度数的徐兰庭曾经的心理学教授如是说,无论是心理上还是生理上的疼痛,都跟杯子里的酒一样是有度数的。
当疼痛超载,大脑会自动关闭痛感神经人就会昏厥。相应的,当心理的疼痛超载,人也会出现应激反应,来对抗这种疼痛。
可是,疼痛真的有度数么。徐兰庭深信不疑的理论知识,被陈竹一个笑轻轻摧毁。
当陈竹离开的时候,疼痛度数就已经达到了顶点。
可如今,徐兰庭只体会到了更加深重的、生不如死的痛。
原来,酒精浓度到达一百后,还会往上升。
原来,伤痛没有尽头,大脑也不会自动关闭那个该死的痛觉神经,让他哪怕好受一点儿。
徐总,需要把人带过来么?
有那么一瞬间,徐兰庭是真的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沉默了一会,深深吸了口气。直到胸腔里有了一丝空气,徐兰庭才出声,不必。
他再没有一丝多余的力气去面对一切。
残忍又血淋淋的真相,就这样摊开徐兰庭眼前。
他曾经抱过的人、吻过无数次的唇、亲过的眉眼、思念得发疯的人,都陷在了别人怀里,不再属于他。
他的阿竹,已经靠在了另一个人的肩头,吻着另一个人,投入了另一个人的怀抱。
陈竹不再是他的。
徐兰庭闭上眼,沉默了很久。
陈竹他们什么时候离开的,徐兰庭都没有察觉。
或者说,他不敢再看。
直到漆黑的夜色降临,男人才像活过来一般,沉声说:回住宅。
不知为何,今夜的叶熙变得有些急躁。
陈竹跟他确定关系后,两人的进展一直是细水长流,徐徐图之。
牵手,拥抱,亲吻,都跟无数个普通的情侣一般。
可今夜,陈竹能明显地感觉到叶熙的焦急。
哥哥,我就上楼坐坐,什么也不干呀!叶熙眨巴眨巴眼睛,眼底分明藏着坏,看上去又机灵又好笑。
陈竹忍不住摸摸他软软的金发。其实,早在答应做叶熙男朋友的那一刻,陈竹就已经全身心地接纳了这个可爱的男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