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一辈子都记得初见陈竹时,那个意气风发的少年不卑不屈地走上领奖台,讲台的灯光下,少年整个人都在发光。
从一开始的不服,到最后的惺惺相惜,这三年里陈竹是他唯一的朋友,也是唯一真心佩服的人。
直到,姜健仁无意中看见陈竹跟他口中所谓的哥哥在无人的角落里接吻
姜健仁震惊又不解。他不明白陈竹为何要跟徐兰庭这样的人搅和在一起,更不能理解陈竹这样自甘堕落的行为。
无论是出于什么样的原因,姜健仁都不能眼睁睁看着陈竹被徐兰庭这样的人渣糟蹋。
你可以不在意身边人的眼光,姜健仁将照片一张张收好,陈竹呢?
天之骄子,十六中之光,翩翩君子姜健仁望着徐兰庭,眼神阴暗而偏执,背地里却出卖自己身体、甘愿做你徐兰庭见不得光的小情人。
那些对陈竹寄予厚望的老师、那些崇敬陈竹的学生、甚至,是陈竹的家人你觉得,他们的眼光和看法,陈竹会不会在意呢?
对面的男人沉默着,姜健仁却莫名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压迫感,他极力坐直,不避不让地直视着徐兰庭的目光。
这样啊。男人嗤笑一声,似乎没有将姜健仁的话放在眼里,他陈竹的名声,跟我有什么关系呢?
姜健仁身形一僵,便听见徐兰庭漫不经心的语调,不过是一个小玩意儿,他的死活,与我何干?
徐兰庭抬眼,面上风云不惊,可放在膝上的手已经隐隐冒出青筋。
既然你知道我是什么样的人,就该明白,陈竹在我这儿到底几斤几两重。徐兰庭满不在意地一笑,你们眼中所谓的栋梁之材在我这儿,不过一个一无所有的穷小子,除了在床上有几分滋味儿
在姜健仁暴怒之前,徐兰庭逼近,眉眼压低,深邃的眼眸中暗流涌动。
陈竹在我这儿,不过是个小玩意儿。
在我玩儿腻之前,他只能留在我身边,懂么?徐兰庭拿起车钥匙,起身,你这些小屁孩儿的把戏,留着给自己慢慢用。
男人毫不在意地转身离去,并没有理会身后那人的怒意和威胁。
第20章
阿竹。男人点烟的动作一顿,而后缓缓将打火机抛在了一旁,你想出国留学么?
陈竹翻身抱住男人劲瘦的腰,懒懒地开口,我又不会英语,出国做什么。
这样徐兰庭习惯性地揉揉陈竹微湿的发,那,我陪你呢?
陈竹仰头,借着昏暗的夜色望着男人的眉眼,怎么忽然提起这个?
徐兰庭望着远处,不知在想什么,没。
你成绩也快下来了,他说,到时候再看看吧。
陈竹松开徐兰庭,仰躺在枕上,望着头顶斑驳的天花板缓缓说:哥哥,我不想出国。
男人的手一顿,指节微微屈起,蹭了蹭陈竹带着余温的脸颊。
陈竹陷在一片温柔中,徐徐敞开了封闭多年的内心:小时候有一回过年,我爸爸妈妈年三十都没有回家,我知道他们忙,可是过年别家都热热闹闹的,只有我们家,连热饭热菜都没有。
小可怜。徐兰庭以为陈竹要跟他撒娇,诉说童年的委屈,可陈竹却笑着摇摇头。
没有的。陈竹眨眨眼,我那时候太想他们,就趁爷爷跟对门伯伯下棋的时候,偷偷跑了出去。
那是我头一回见着他们工作时的样子。陈竹仰头,枕在了徐兰庭身上,你知道吗我妈,一个连鸡鸭都不敢捉的女人,跟我爸,一个刚刚毕业没几年的大学生他们俩,一个扛着水泥,一个拿着钉耙,领着一群人在泥巴地里挖路。
陈竹说着,似乎想起什么,笑了,那时候我都走到他们跟前了,他们才认出我。
一时间,徐兰庭不知该如何开口,他隐隐预料到了陈竹接下来要说的话。
刚开始,我不明白他们为什么宁愿丢下我,也要成天在泥巴地里费工夫。陈竹渐渐收敛了笑容,说,后来,当我从山里转学去京城,车子开上那条盘山路时,我心里就明白了。
陈竹仰头看着徐兰庭,眼神坚定,或许刚开始,有些东西是爷爷强加在我肩上的,可现在我长大了,我能明白他们的坚持和信仰,因为
陈竹缓缓说:那也是我的坚持和信仰。
少年眼底似有星点火花,炽热而澎湃。
徐兰庭:所以,你想成为叔叔阿姨那样的人?
嗯。陈竹握着徐兰庭的手,又有些忐忑,哥哥,你说,我能做到么?
徐兰庭罕见地没有出声,他沉默着,俯身在陈竹额上落下一个吻。
在徐兰庭的精心安排下,陈文国从手术完后便开始了康复治疗。
常年奔波劳动的缘故,陈文国的身体素质还算不错,加上他个性要强,往往都是强撑着做完整套康复训练,才停下来休息。
一个月不到,陈文国便能勉强坐起来一会儿。
填志愿的事情,考虑得怎么样?
哪怕是坐在病床上,面上还带着憔悴的病色,陈文国在陈竹跟前也依旧是那个严厉的长辈。
陈竹低着头削苹果,他的手很稳,苹果皮长长地拖到了地上。
保送名额下来了,我应该会去。陈竹一边动作着,一边说,不过,如果科大也招我的话,我会去。
老人不动声色地压下了眼角眉梢的喜色,咳了咳,坐直了些,依旧板着脸,还算有出息。
陈竹对陈文国的一言一行了然于胸,他笑笑,爷爷,等你病好了,我带你去学校转一圈。
学校有什么好看的。陈文国这样说着,手指却轻快地一下下拍在床上。
陈竹抿着笑意,继续低头削苹果。
对了,这次手术费了不少钱,你那些钱都是从哪里存出来的?
啪嗒一声,果皮忽地断开,陈竹手中的小刀一错,险些将手指划伤。
徐兰庭那套荒诞说辞骗骗姑姑姑父都勉强,但是陈文国常年在基层工作,怎么可能会相信?
我陈竹舔舔嘴唇,贷款
果然,陈文国眼中的笑意消失无踪,他沉下声,问陈竹:哪个银行贷给你一个穷学生的?
陈竹背上起了一层冷汗,那些隐藏在角落里的爱意纠缠,他无论如何也不敢在陈文国跟前泄露半分。
陈文国的目光似箭一般刺在陈竹脊背上,你去借了高利贷?
没有。陈竹急急否认,慌乱中,手里的小刀不慎滑落,瞬即在胳膊上划出一条长长的口子。
血珠徐徐滴落,陈竹还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陈文国见状,也顾不上其他,下意识用自己的衣袖去堵陈竹胳膊上的伤口。
这么大个人,削个水果都能给自己闹出点儿颜色!陈文国一边数落着陈竹,一边费力地去够床头的纸巾。
爷爷,对不起。陈竹低着头,轻声说,对不起。
陈文国一面用纸巾给陈竹擦伤口,一面叹气,我自己养大的孩子,我自己心里有底。
老人叹息的声音似一把尖刀,直直刺在陈竹胸口。
他愧疚得无法说出任何一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