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算都套着一身肥大的校服,但手上戴的表,脚底下踩的鞋,甚至是女生头上的那条细细发绳儿,都暗藏玄机。
有钱的跟有钱的玩儿,没钱的,也没心思玩儿,忙着刷题还来不及。
唯独陈竹,像一阵穿堂而过的风,冷涩涩地,却涤荡出少年人如竹般的坚韧。
陈竹连头都没抬,在草稿纸上列下方程式,让让,当着光了。
方旭扭到一边,支着下巴看陈竹写题,唉,我啥时候能有你这样的思想觉悟。不知怎的,方旭总觉得,在陈竹跟前,自己就跟个二百五似的,幼稚、且没脑子。
明明都是同龄人,可陈竹却有着超凡的淡定和沉着。
姜健仁敲敲陈竹的课桌,陈竹,老师找我们有点事儿。他看了看方旭,补充了一句,自主招生的事儿。
嗯。陈竹放下笔,在方旭有些不爽的视线中,跟着姜健仁去了老师办公室。
姜健仁推了推眼镜,不着痕迹地扫了方旭一眼。
靠。方旭不爽极了,得瑟个屁!不就是自主招生么,老子也去!反正他家里有钱,这世上就没有钱解决不了的事儿!
陈竹的班主任是个胖乎乎的中年男人,圆圆的红鼻上,一副黑框眼镜,满面红光,活像个圣诞老人。
松老师。
看着自己的两个得意门生,男人摸着胖乎乎的肚腩,笑得像个弥勒佛,这次的自主招生定在下礼拜,上海那边的题目嘛,难度是要高一些。不过,相信对于你们来说不是问题。
松老师转了转办公椅,朝陈竹说:不过陈竹啊,你这英语
陈竹是在南方水乡里长大的孩子,乡下教育落后,陈竹虽凭借着努力追上了大城市的教育进度。
但英语这种受教育环境影响的学科,陈竹实在没办法,只能靠死记硬背。至于更高深的语感、发音,那就真的是听天由命。
老师,我会抓紧时间提高的。陈竹抿唇,直到六年级才接触英语的他,虽然已经很努力追赶,但,成效不大。
姜健仁推了推鼻梁上的眼镜,开口:老师,自主招生前,我可以帮陈竹同学补习英语。
松老师一愣,问:姜同学,你真的愿意?自主招生名额有限,说好听点儿,两人是并肩战斗的同学,说现实点儿,那就是竞争对手。
嗯。
那行,晚自习你俩就坐一块儿。陈竹,姜同学愿意帮你,你可得好好谢谢他。
陈竹看了眼身边的朋友,发自内心地感激他,谢谢。
自主招生的时间确定了下来,陈竹全身心投入在了复习之中。甚至每天睡觉前,脑子里都是一串串英语单词。
他比以往任何一次都努力。
一方面,是得益于徐兰庭的资助,他不用操心钱的事儿,另一方面,姜健仁这么花时间帮他,他也不能让人的精力白费。
但,少年隐秘的内心,还有点儿小心思。他不想让徐兰庭的钱白花,他想取得更好的成绩,给徐兰庭看看。
又是一个复习到一点半的夜晚,陈竹揉着发涩的眼睛,将自己摔在了床上。他深深吐出一口气,疲惫地闭上眼。
床头一向安静的小灵通却哔哔叫唤了一声。
陈竹翻了个身,不想理。
哔哔陈竹有些烦躁,他抬手按开手机,见上边有两封短信。
一个是联通的充值信息有人给他充了十块钱话费。
一个是徐兰庭发来的。
陈竹坐起来,揉揉酸涩的眼睛,点开短信。
哥想你了。聊个十块钱的?
不知怎的,陈竹忽地笑起来。他几乎能看见徐兰庭狡猾的双眼,像个狐狸似地抬起爪子,晃着尾巴来挠他。
徐兰庭最近不知打通了什么任督二脉,以一种陈竹无法拒绝的方式宠着他。
十块钱的话费,不算多,陈竹不会因此难堪,但却确确实实减轻着少年肩头的负担。
不得不说,当徐兰庭费劲心思讨好一个人的时候,没人能逃脱他编织的甜蜜陷阱之中。尤其,陈竹这种不谙世事的天真少年。
很快,电话打来。陈竹闭着眼睛,重重地躺在枕头上,很困。
陈旧的手机,连带着听筒那端的声音都有些模糊。
男人低沉的声音传来,如枕侧低语,在陈竹耳边响起,阿竹,想我了么。
陈竹嘴角一勾,实话实说,还行。
电话那头,男人低声轻笑,勾得陈竹耳畔一阵酥麻。
小没良心。徐兰庭的声音有些模糊,如同夏夜里,绵长的叹息。
陈竹:最近一直忙着复习,没空想你。少年嘴角的弧度愈发明显,不过午休的时候,会抽十分钟出来,想你一会。
啧。徐兰庭说,这么忙啊。
嗯。陈竹脑子木木的,全是白天姜健仁给他灌进去的语法、单词,english is so difficult
小可怜。徐兰庭特意走到宴会的角落,这样能更加清楚地听见那话那头,少年清澈的声音。
徐兰庭:要不要我帮你补习啊。他舔舔唇,不收费,请哥吃水果就行。
嗯?陈竹迷迷糊糊地,睡意昏沉,你想吃什么,苹果吗?正好最近超市苹果打折,他买了几个又大又甜的。
男人的轻笑声扫在他耳边,慢慢悠悠地,意味深长地,轻声说,脐橙。
嗯陈竹打了个呵欠,现在也不是吃橙子的季说到一半,他忽地明了了徐兰庭话里的深意。
大半夜的,非得让他不安生。陈竹无奈又气恼,他的耳垂隐隐泛起红色,被男人轻易地钓上了勾。
陈竹:徐总贵人事忙,我不耽误你宝贵的时间。顿了顿,他说,老师请了同学给我补习,这几天,我背了不少范文,要不,你听听我发音准不准?
徐兰庭却准确地捕捉到了陈竹话里的讯息,同学?谁这么好心,我得谢谢他。
陈竹在徐兰庭温柔的引导下,缓缓说出了姜健仁的名字。
哦。男人的声音明显沉了沉,又是他啊。
嗯。陈竹说,我也没想到他能这么帮我,等考试后,我得好好谢谢他。
他真的困极了,侧脸埋在枕头里,声音闷闷的,好累,我睡啦。
徐兰庭忍了忍,最终,笑着说,宝贝儿,晚安。
出发那天夜里,陈竹仔仔细细地将行李都收拾好。他有些忐忑,又十分期待。
毕竟,他从未去过上海。说起来,这算是他第一次出远门,陈竹心里描绘着另一个大城市的影子,直至入梦。
翌日,陈竹早早地到了高铁站,他背着一个简单的背包,包里的行囊并不多。
可方旭就不一样了,光行李箱就仨,那架势简直像是要搬家。
他吭哧吭哧地将背上的双肩包卸下来,又指使着身边的人将他的行李一一看好活脱脱一个大少爷。
望见陈竹的那一刻,方旭双眼一亮,振臂一挥,正想喊,眼前却出现了姜健仁那张万年不动的冰山脸。
公共场合,不要随意喧闹。姜健仁说完,拖着行李箱站在了陈竹身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