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那个老爷子自己交代,他前后参加了有十来届的乡试,如今更是到了知天命的岁数。倘或他的成绩真的都被替了,那么这么些年下来,替代他成绩的那么些个人如今怕是都高官厚禄地尊享着。
这样子的情况,谁敢伸手?
里头的水可深着呢!
“难道就不会是那个老爷子诬告?”时母问道。
锦欢摇摇头,说这个情况基本不可能。登闻鼓哪里是什么好敲的东西?敲了登闻鼓,甭管你是真冤还是假案,必先受杖刑三十。
这么个上了年纪的老大爷,不惜承受杖刑就为了故意诬告不知名姓的人?
时父则是琢磨不清既然这个老爷子成绩被人替了好些年,怎么早不告状,直等到现在才来?
这个锦欢倒还真知道。因着众人都不愿滩浑水,刑部和京兆尹那些互相打太极消极对待,只时迁不嫌事情咬手接了过来,所以对此中缘由一清二楚。
说来有些戏剧性,但这个老爷子之所以到如今才上告全因他自己也是才知道的,是他跟早些年一起同窗的朋友吃酒时,同窗醉酒时意外透露的。
当时同窗迷着眼睛,头脑晕乎乎的,带着遗憾和欷歔的口气拍拍他的肩,劝他想开点,人这一辈子才气是一方面,运气也是一方面。
说他才华够了,就是运道差了些,回回成绩都被人顶了,也是命不好,让他珍重……
老爷子当时一听这个话就急眼了,偏从醉酒的人口中问不出来什么,他又气又急,愣是熬了一宿,直等到同窗第二天清醒过来追问同窗这个事情。
同窗心里后悔啊,照着嘴巴连拍,说自己瞎说的。
但老爷子哪里肯放弃,愣是天天堵在同窗家里,这才磨得同窗吐露实情,说是从别人那得来的消息,老爷子的成绩是叫人替了的。
至于具体是谁替的,同窗就死活不肯说了。
老爷子到这会儿才知道,自己没考上不是自己功夫不到,也不是没天分,就是叫人给摘了桃子了。
他咽不下这口气。
当初他一直以为是他天分不够、是他努力不够,他爹临去世前还在满心遗憾,他舅舅、亲戚也都说他白花了那么些钱不上进。
一年、两年……这么些年的打击下来,他早绝了科举的念头,只是攒劲儿省吃俭用一心供应儿子读书,想靠儿子来争口气。
如今才知道,不是他没天分,也不是他不努力,是他用心血浇灌的桃子被人摘了,替了自己的人如今怕是高官厚禄、位高权重,幸福着呢!
不单是那人自己,就连人家的子孙后代估计也是金尊玉贵地娇养着,受到的教育全是一等一的。
可自己家呢?
自己叫亲戚笑话不说,几个儿子除了大儿他全力栽培如今过了而立之年才中了个举人外,另外几个没钱供养的全都不成器,不过种个地、或是做点小生意勉强糊个口罢了。
下面的孙子就更别提了,整日只知玩玩泥巴,连书都没摸过。
何其不公!!!
时母听得都忍不住替这个老爷子心疼上了。
怎么就能可着一个人使劲儿坑,盯着一只羊的毛薅、把人薅秃噜了呢?
锦欢把自己的猜测说了下。
说能可着他连着坑了许多年肯定有缘由的。
开始某些人坑他可能只是因他有才,替他的卷子有保障,后来盯上他可能就是想到老爷子是个有本事的,怕人后面被录取之后会发现这事儿自然就下了狠心。
干脆把他按死在下面。
免得出事。
时母忍不住就将这事儿代入自家身上试了下,想若是老三辛苦好些年的成绩叫人替了,她怕是提刀杀人的心都要有了。
那些抢了人家成果的大官都是些杀千刀的。
这下被曝光出来,他们肯定在家急得跟热锅上的蚂蚁似的,日夜悬心地睡不着觉了。
时父在旁听着就又重重叹了两口气。
这案子哪里是有些难缠?
这分明是十分棘手,搁在手里要咬人的……
第一百二十五章 ……
晚上, 时迁披着月色回家,就见他爹守在门口,苦着张脸色。
时迁问他爹:“爹可是有什么烦心事?”
时父掀了掀眼皮, 顿了半晌道:“无事。”
话音刚落地,他又一次“唉”的一声, 重重叹了口气。
时迁:“……”
时迁眨了眨眼,带着一脑袋的不解回了屋里, 除衣裳时候就问媳妇知不知道爹怎么了?
怎么奇奇怪怪的?
锦欢帮着把时迁刚褪下的外衣挂好, 回过头来解释道:
“爹估计是早上听我说了你手上的这个案子心里担心呢, 怕年纪案子办不好要被皇上怪罪, 又怕你办好了得罪了上头的人。”
时迁不甚在意地回道:“爹也是瞎操心,事情该咋样就咋样, 没啥可说道的,你下次跟爹娘透露这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