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母白了大儿媳一眼,不想跟她说话,就要绕过她进屋。
赵氏掐了一把时宗的腰,然后屁股往地上一蹲, 双手拍着大腿,口里高声喊着:“这日子没法过了啊!”
“有这么个病秧子拖累,累死累活都攒不下了俩钱,一辈子啥时候是个头啊?”
“我命苦呦!”
时母都懒得看她,她只盯着时宗问:“老大,你也觉得你兄弟拖累了你,想甩开他?”
时宗张了张嘴,想说他没有,可是,婆娘在旁边眼巴巴地瞅着他,他就说不出来了。
成了亲,儿子都生了,他也得多为自己的小家考虑。
时母见着大儿子一个字都说不出来,一颗心仿佛掉进了冰窖,从头凉到了脚底。
“老大,做人不能光看钱,还得有责任,讲良心。老三是你亲弟弟啊!你媳妇就算了,她嫌弃老三,我生气归生气,但我心里没那么难过,因为老三跟她也没啥直接的血缘关系,也没处多久。可是你呢,你跟老三可是一母同胞的亲兄弟啊!”
时母拍着心口,难受得不行,她嘴巴也还是没停:
“再说,你嫌弃老三,可你有资格嫌弃老三吗?老三用得上你们的钱吗?你们现在一家吃的还是我跟你爹攒下来的老本,你有什么资格嫌弃老三?我的钱想怎么花就怎么花,凭用得着你和你媳妇心疼?”
时宗叫老娘这一通骂,心里也难受。
他看了看地上的媳妇,又瞅了瞅边上冷眼看着他的老娘,双手抱着头,蹲在一边。
赵氏扬着眉眼就表示不服:“怎么就没资格了,谁家家业不是留给长子长孙的?你们两老以后不得跟咱们大房过?娘你不会想着把钱花光了之后,再叫我和铁牛他爹给你们养老吧?”
“你给我闭嘴,有你说话的份?当初两家结亲之前,我可是遣媒人去你们家里问过的,你们家说了不介意老三的问题,我才叫你嫁进来的,现在你有什么脸说这话?”
赵氏心说:当时不过是权宜之计。
当初,时家从镇子上搬来了村里,好多人家笑话,但也有一些人家觉得:破船还有三千钉,时家就算在镇子上待不下去,怎么也要比村里刨食的人家底要厚实。
赵氏和孙氏娘家都是这么认为的,生怕错过了这门亲事,所以就想着先叫自家闺女嫁进来。旁的等两人嫁进门之后慢慢摆弄。
所以,在道理上,赵氏和孙氏都不能再拿时迁的身体说事,赵氏闹腾的理由压根就站不住脚。
可是,过日子不是人人都讲道理的。讲不来道理,赵氏就胡搅蛮缠,拿孩子说事。
一会说家里头长期有病人在晦气,会影响孩子成长;又说等孩子六七岁也想送孩子去读书,有时迁在,攒不下来钱来,孩子的前程尽毁……
没影的事儿都能叫她说的煞有其事。
总之,就是闹得你不得安生。
逼着你分家。先把钱分出来再说,免得全填了时迁的大坑。
*
若是从前,时迁身子略微好些,那会儿他读书也灵性,许是这日子也能继续过下去。
可如今不一样了。
他兄弟家都各自有了小家,如今不说指望时迁能考上功名沾光,便是家里爹娘攒下的家底只怕都得叫他看病赔光了去。
两儿媳哪里能让?
顶着村里人的目光愣是足足闹了有一个多月。
时母拿着擀面杖追了一个月,揍也揍了,骂也骂了,人家就是吃了秤砣铁了心要分。
说是净身出户也要分。
时母白天态度强硬,咬牙不松口,晚上却免不了偶尔叫儿子儿媳给气得流眼泪。
时父看得明白,私下劝她说:“他兄弟几个心已然散了,再勉强凑在一块儿过,也只能闹得越来越僵。不如就分了吧!”
不分又能怎么办?
时母只能咬着牙给分了。
大儿子和二儿子都成家了,也用不着担心,小儿子没成家不说,身体也不好,所以,她和老头子还是跟着小儿子过。
只是,时母脾气倔强,当真要叫这两家没人情味的净身出户。
两房人这才慌了。
两儿子当即就跪下给爹娘磕头赔礼,两媳妇却是哭闹不休。
尤其是赵氏,她仗着生了老时家头的长孙,当初说“净身出户也要分家”的人是她,如今,撒泼耍赖要东要西的人还是她。
直把时母当场气晕了一回。
*
时迁冷眼瞧着家里乱糟糟、闹哄哄的一片,强撑着身子从床上起来,跪在他娘面前:求她娘平分。
他说兄长也不容易。从前兄长也对自己包容很多,打小自己身体弱,家里的活都是两个兄长分担的,没叫他动手。也从不嫌弃自己。还有爹娘因着自己身体原因,关心自己也比两个兄长多,他们也没有抱怨过。
如今,两人成了家、要顾小家也是常理,就跟爹娘要护着他一样,兄长也想为自己儿女撑起家来。这没什么可怨怪的。他自己也不想再拖累兄长了,求娘分家,公平分吧!
说这话时的时迁,哪怕身体羸弱,依旧背脊挺直。
时宗和时勇两人听着,眼眶都红了,想到这个弟弟,心里情绪也是纷繁复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