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刹那,王栩心头闪过无数念头,看向侧身坐在他方才坐的位置上的少女:方才羽箭袭来的瞬间,她也出了手,把他推下了座位,王栩揉着方才跌落不小心撞到轿门的手臂,轿子摔落,不用多想,外头轿夫想必已经出事了。
好险!还好她跟来了!王栩额上冒出了一层冷汗。他、崔璟与谢殊三人自诩崔、网、谢嫡出身份,这些时日确实查了不少辛密之事,也料到有些人或许会来找他们的麻烦,所以近日还算小心,但万万没想到大白天的,那些人也敢动手。
祖父确实看重他,但若是他今日出了事,就算祖父怒不可遏,又能如何?死人总是比不上活人的,祖父会另选族中优秀子弟带到身边,他的死或许会为族中争取来一定的利益,但是他什么也得不到。王栩心底怒骂了一句“他娘的”,这个清秀文雅的世族子弟,出口华章的年轻人也用上了下九流的骂人话语,虽说粗鲁之言不可说,但这种时候,总要发泄一两句的,他看向一旁神色肃然的少女:若非她,方才他就出事了。
王栩伸手拔了两支羽箭拿在手中,目光不错的落在一旁侧耳倾听的少女:“有多少人?”
“十来个吧!”少女侧耳听了片刻之后靠在轿内,看了他片刻,笑了:“其实我不大喜欢对活人用阴阳术的。”
什么?王栩怔怔的看着她。
少女笑道:“在普通人眼里看来诡谲难测的阴阳术是为平衡天地阴阳而创,不应该用来对付人啊!”
王栩道:“这种时候怕是管不了那么多了,不用的话,我们怕是都要死了。”
“是啊!”少女幽幽的叹了口气,笑了,“不用我们都要死了。”
“所以,还是用吧!”少女双手结印放到胸前,口中念念有词,似是低吟,晦涩难懂的箴言从她口中说出,她语速极快,不断变化着手中结印的姿势。
王栩冷汗涔涔,他能清晰的听到从四周向这边围来的劫杀者,应该俱是习武的高手。
“他们过来了。”王栩控制不住身体些微颤抖,硬拼的话,他和她加起来也远远不及对方。
截杀者在离轿外十余步的时候停了下来,为首的那个手一抬,让众人停了下来。他们看向那纹丝不动的轿子,轿外的四个轿夫早被射成了刺猬躺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了。
“大哥,动手么?”
为首的那个劫杀者沉凝了片刻:“拿箭来!”羽箭还剩了几支特质的,他点燃了箭头的火,射向轿子,“嗖”一声,羽箭破空而去,钉在了轿门一角,轿子顷刻间烧了起来。
余下的几支箭亦被人依样画葫芦一般射了出去,火势愈大,轿子瞬间烧成了火球,浓烟滚滚而来。
“能不近身就不近身。”为首的那个劫杀者望着起火的轿子叹道,“像这种几百年的老牌世族,谁知道这些族中的后背子弟身上藏着什么防身之物,还是小心为妙,莫近身平白折了性命!”
“怎么说也是王翰之大人看中的后辈,就当给王家一个面子,留个全尸好了!”
第671章 事了
火势越来越大,狂风四起,轿内的王栩汗流浃背、脸白如纸:“再不走我们就走不了了。”
“冲出去会被杀死哦!”火光中少女脸色沉凝如水,越是这等时候,神色越是平静,她双目黑如点漆,“在这里我们最安全。”
王栩摸了摸臂弯上官袍上被溅起的火星烧出的破洞:“烧死也是死……”
“我既来了就不会让你死。”少女勾唇,跳跃的火光中,这笑容妖冶如鬼魅,“来了!”
轿外的人只看到火势越来越大,狂风大作,火借风势,火势越来越大,吞吐的火焰向四周扩散。
为首的的劫杀者看着张牙舞爪般扑向四周的火焰沉默了片刻,出声道:“若是来场雨他就能获救了,可偏偏来的是风,这就叫老天也不容他。”这个初露头角的王氏子弟今日势必要折于此地。
“来的若是雨怎么杀的了你们?”女子的声音突然响起,突兀的令人毛骨悚然,也不知是何处来的女子。
劫杀者惊异的回头,却见那张牙舞爪的火焰如勾魂的利爪一般向他们扑来,顷刻间环住了众人。火球般的软轿中火势撤至两旁,宛如开道一般开出一条道来。有两人一前一后从轿中走了出来,后头一脸惊魂未定的就是那位今日他们劫杀的目标王氏子弟王栩,前头的是个少女,她身着阴阳司天师的官袍,梳了个清爽利索的单髻,簪着槐木簪。这个年纪的小姑娘又是阴阳司的人,劫杀的人不过一瞬便猜出了她的身份:“你是阴阳司那个新上任的天师?”
明明看着上轿的只有王栩一个,怎的多了一个人出来?
少女笑了笑,算是默认了。人言道“水火无情”,可眼下,在那身着阴阳司官袍的女子手中却如同听话的孩童,在她掌心中变换着各种形态:“杀人,就要有被杀的觉悟。你们送我们一场火,我便送你们一场更大的如何?”
那团被她玩弄于掌心之上的火焰被她虚手一抓一握,劫杀者冷汗蹭蹭,想逃,脚下却如同生了根一般逃不出去。
怎么会这样?众人惊疑不定,有站在火势中央的劫杀者连连发出惨叫,整个人陷入火海之中。在火海中打滚挣扎,直至惨叫声渐渐消失,只看得人形的黑色炭体,似乎不过一瞬的功夫而已。
这火显然不同寻常,寻常情况下不会将人在那么短的时间之内烧成这样。不过绕是如此,王栩还是看的眉心一跳:他若是没逃出去,是不是也会变成这幅样子?
正诧异间,领头的劫杀者忽然重呼一声:“莫看她的眼睛,断肢逃也!”说话间,拔出腰间的佩刀,手起刀落,一截被卷入火海中的手臂顷刻间被他斩断,而后转身便逃。
“怎么会……”王栩脸色大变,他没想到领头的那个劫杀者居然寻到了这阴阳术中的漏洞,而且如此果断,转身便逃,转眼便已在十步开外。
卫瑶卿捡起地上的弓,又拿了他手上的箭,射向就要逃出视线的劫杀者。
“太远了!”王栩惊道。
这劫杀者似是难得一见的高手,身法奇快,眼看便要逃离,却在此时面前出现了一个人。
容貌不过二十出头,却有一头不符年纪的灰白长发。劫杀者脚步猛地一顿,而后出手袭向来人,这种模样的人一般都是难得一见的内家功夫的习武奇才,内力远超本人年岁所容才会生成这等模样,是个高手,必须先下手为强。
身后有人轻呼:“裴先生?”是王栩的声音,他似乎也未想到这时候居然来了帮手。
他一刀斩向那在原地凝目看着他的高手,而后就看到那个叫作裴先生的高手被他一刀砍成了两半扁扁的纸人。
不好,中计了!胸腔一热,他低头看向胸口冒出的箭头,最后回头看了眼收了弓神色如常的少女,带着不甘倒了下去。他不应该逃的,若要硬拼,论武学修为,站在原地的两个人怎么也取不走他的性命,只是他终究是害怕了,心生惧意。少女手段诡谲难测,所以逃了,只是没想到,短短时间之内,少女已设下天罗地网,即便武功不如他,却不妨碍她杀人。
“杀人从来不止靠武艺高低。”卫瑶卿把手里的弓扔到了王栩怀中,“记得善后啊,以你的本事,把这些人都伪装成路遇天火,意外被烧死的应该不难吧!”
王栩应了一声,发了会儿怔,这才反应过来:“阴阳术下普通人也能逃得掉?”方才那个劫杀者胆量见识皆是过人,当机立断斩下一臂逃离,险些就要被他逃走了。
“当然。”卫瑶卿拍了拍手,道,“阴阳术是顺天意而生,自然不会无解。只是寻常人乍见如此惊人的场景会生出慌乱来,自然也不会注意到这一点。越是厉害的人物,尤其是那种江湖老手,即便是十分厉害的阴阳术,他们逃走的可能性也极大。譬如刚才逃走的那个人。”
王栩站了一会儿,周围的火势有渐渐变小的趋势,他四顾这一片狼籍,叹道:“我方才还以为是真的裴先生。”
“他的模样很唬人,方才要拦住那个人,我头一个想到的就是他,便变了个小纸人试试。”卫瑶卿道,“果真好用。”
王栩:“……”许久不见她在他面前施用阴阳术倒是险些忘了,之前就被她的小纸人骗到过。只是那时把它当成玩闹、小聪明的手段,谁成想关键时候居然起了大用。
正想着,却见女孩子转身:“我得回国子监呆着去了,先时出来时,我同崔璟说去茅房来着,再不回去,他怕是要寻人来打捞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