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刚落阿曼便倒抽了一口冷气,神情似乎有些迟疑:“你想见的话,我可以安排,不过我告诉你,延禧太后被掳来时我还未当上大祭司,那时候我有幸见过她一面。”
“那时候延禧太后保养得体,美丽端庄,满脸惊恐之色,”阿曼说道,“虽说有些残忍,但我觉得那时候的延禧太后才是个正常的人。”
“你这么说,可是太后现在已经不是这样了?”她反问道。
阿曼点头:“我也极少见到延禧太后,这么多年,见过的此数一只手都数的过来。上一回见到延禧太后是年前的时候,她……”阿曼欲言又止。
“延禧太后怎么了?”
“如此折磨,太后自然老的很快,远远比不上在大楚享了这么多年福的延礼太后,”阿曼说道,“但我说的变化不是指外表,是这里,”阿曼指了指自己的眼睛,“她的眼神,说不出来,不似寻常人,但是平时看起来又如普通人一般没什么两样,就是眼神,让我觉得有些害怕。”
“延禧太后被虏到此地多年,吃的苦自然不少,这等情形下,自然只有两种可能。”卫瑶卿垂下眼睑。
“要么,还能保持初心,这就代表延禧太后心志坚毅,绝非寻常人所能比拟,这样的人,一旦给了她一个机会,她会不顾一切的达到她自己的目的,这很可怕。”
“还有一种就是心志不够坚毅,如此的折磨之下,实则人已经半疯了,虽然神志还算清醒,但其实是一个神志清醒的疯子,这当然也很可怕。”
“这两种不管哪一种都很可怕。”卫瑶卿的语气还是一如既往的平静。
阿曼有些诧异的看着她:“那你还将她带回去?要知道她的身份可是太后,万一想做什么,你们汉人讲仁孝,光这一个孝字就能压倒多少人?更何况她的儿子还是当今的天子。”
“但阿曼你也说了,延禧太后身子不大好,”她站了起来,背负双手,踱着步,“实不相瞒,我推算过,延禧太后最多还有三个月的阳寿。陛下是孝子,怎么能让亲生母亲至死也不回归故土呢?”
“三个月而已,就算延禧太后很可怕,她也只有三个多月的时间,自然只会做自己最想做的事,就三个多月而已,就不能让着延禧太后一把么?”女孩子笑了笑,眼神幽暗。
“太子身子也不大好,我瞧着比延禧太后还要不好。”阿曼眼见劝不住她,便随她去了,想了想说道,“我见过太子几次,是真真的仁孝,护住自己的亲妹妹,想办法保护延禧太后,虽然无法,这孝心却也是足的。有一回,我多嘴说过一句,却险些被刘家的人训斥了一顿。”
“若是没有这样的事的话,太子还当真会是个仁孝的储君。”阿曼感慨了一声,“但我不妨同你说,我瞧着太子大限将至了。”
“是不是如此,还要看过再说。”卫瑶卿说道,“我想近距离看一看太子他们再做决定。”
“这倒不是什么难事。”阿曼感慨道,“难得是你要从他们手中救走太子他们。到时候是你一个术士要面对几十个术士,不但如此,这里还有会武的皇室旧部,我敢肯定,你要离开这里不容易。就算我肯相助,也只能暗中相助,明面上我不能与他们撕破了脸。再则就算你救走了人,离开了这里,翻过天堑山就是西南府,我虽对你们大楚的情况了解的不多,却也知晓眼下西南府与朝廷几乎可说是对立的,你要入大楚境内必要先走过西南府。我相信你一个人好走,但带着不会武的安乐公主,油尽灯枯的太子,和情绪不稳定,身子不好的延禧太后,可谓难上加难,我想想都替你担心。”
“你要如何走?一路上追杀定然不在少数。更遑论恐怕不止这些人,想要你们死的人定然不少,自己动手的,买凶杀人的……”阿曼想着直摇头,“太难了,我真的有些不理解你们。”
“虽说有些残忍,但既然都如此了,救太子与太后着实没有必要。”阿曼说道,“我不懂你们,瞧着那么聪明,为什么要做这样的蠢事。”
“因为陛下要名,我也需要。”卫瑶卿叹道,“就像眼下的西南侯与陛下迟迟不撕破脸一样,他们都想要名,师出有名。”
“名不仅要给自己看,更要给天下人看。陛下要仁孝之名,只有一个延礼太后在侧,必然会处处受制,所以需要一个延禧太后来制衡。”
“西南侯很厉害,但问题出在他太厉害了,他要的太多了。他想要自己百年之后,子孙后代,基业不倒,就如大楚开朝能一稳四百年一样,他对那等二世而亡的朝代不感兴趣。若是造反窃国,这一点不但史书之上很难洗清,即便正史洗清,野史也洗不清。因为他知道若是有了这个污名,难保后人不会学他,他不想给后人留下这个把柄。”
“这就是聪明人的坏处了,他看的太久远,所以反而受了牵制,若是看的近一些,眼下就造反,没准早已占下大片江山了,就算二世而亡又如何,总是当了一回天子了。不过也正是他如此要的太多,才给了我等可乘之机。”
阿曼看了她许久之后,缓缓开口了:“你……似乎与我想象的不太一样。”
第415章 恩人
“那你想象中,我是个什么样的人?”少女言笑盈盈。
阿曼沉默了,半晌之后摇了摇头:“不知道,”顿了顿又道,“总之不是你这个样子的。”
卫瑶卿笑了,没有说话。
阿曼也笑了,没有继续这个话题,而是又道:“给我几天时间,我给你来安排。”
……
……
虽说临近傍晚,可街上却依旧十分的热闹。南疆的地方与大楚的土地相比虽小,却也五脏俱全。街头的苗人百姓也贩卖着自己一日所得。
街边坐着一个卖鱼的老翁,安安静静的坐在那里。相比旁人的吆喝声,他很安静的坐着。
莫老三扔出了几个大钱:“拿两条鱼来!”
老翁帮忙穿好了两条鱼递了过来,莫老三接过鱼掂了掂份量,倒是比以前能买到的大的多。看来这老翁倒是个老实人,莫老三心道,提着两条鱼悠悠的回去了。
这几日家里有客人,当然得下厨做几个好菜来着。
到家的时候,一眼就看到了往日皮的没影儿的莫叶儿并莫花儿还有小张正蹲在地上,小张身上穿了条大祭司身边婢女穿的长裙,却一点都不在意的蹲在地上,也不在乎衣袍拖地,沾上了不少尘土。
两个孩子跟她玩的正是高兴,即便是抓着泥土玩。经过他们身边的时候,却还是能听到小张在说,两个孩子在听,听得津津有味,别的不说,单论这舌乱莲花的功夫,就连他也想停下来听上一听。
从以前开始就是这样。莫老三心道:只有十一二岁的时候就能如此了,只要她愿意,愿意用心思,就能讨周围所有人欢喜一样。
这是个好人么?莫老三不知道。但他知晓圣人说,一个能讨所有人喜欢的不一定是个好人;真正的好人是所有好人都喜欢他,所有坏人都不喜欢他。而不是像小张这样,附近邻居,不管好人坏人都能玩到一处。
“莫老三,回来了啊!”即便正在同花儿叶儿两个孩子说话,那个女孩子仿佛背后长了眼睛一般,也还是能在合适的时候抬起头来,跟他打个招呼。“花儿,叶儿,今儿有鱼吃。”
花儿叶儿两个孩子还是单纯的,自然不会同小张这样的孩子一样,一顿饭有鱼有肉,就能让他们开心不已,叽叽喳喳的喊着:“爹真好!”
作为一个父亲,听到孩子这样说话,总是高兴的。小张笑眯眯的蹲在一旁,托着腮帮子看着他们,真是讨人喜欢,莫老三叹了口气,愁着眉,提着鱼,走到灶头上开始做饭。
第二天一大早,小张是跟着花儿一道离开的,很早,早到叶儿那皮猴子还在屋里睡觉的时候。
莫老三听着那屋子的动静,看了眼身边睡得正香的叶儿,睁着眼睛再也睡不着了,半晌之后,嘟囔了一句:“这孩子,也不知道是谁家养出来的,真是吓人!”
……
现在是真的早,天刚蒙蒙亮,她跟在阿曼的身后,看向不远处的几个人。那是一只石磨,几个人用手推着,还有人在一旁看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