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小周氏推出去后,卫同知神情肃然:就赌那孩子此事能成!若是此事能成,卫家地位水涨船高,自有好的亲事会等着。若是不成,再坏也不过如此了。这一赌很值得。
……
雷声滚滚而来,城门口的土地庙里站了不少避雨的行人,空气中黏腻湿润的味道让人凭空生出几分烦躁来。
不断的有避雨的行人跑进来,不大的庙里愈发显得臃肿。蓑衣上的雨水湿哒哒的落在地上,咒骂抱怨声不绝于耳。
“这一连下了多少天的雨了,家里的粮食衣物都要发霉了。”百姓纷纷抱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是个头。”
“往年春天也下雨,但从未下的如此迅疾的。”
“老天爷哭了十来天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停!”有百姓烦躁的说着,“有怨报怨!”
“我家里做箩筐生意的,想去天堑山采些藤条来编了卖钱,结果呢!”那人摊着手抱怨,“雨下的那么大,谁敢这时候爬天堑山,怕是不要命了。再过几天家里都要揭不开锅了。”
话音刚落,便见有个穿着蓑衣带着斗笠的人走到了门口,看她背上似乎还背着东西,都裹在蓑衣里,显得蓑衣的背后鼓鼓囊囊的,越发称得整个人瘦小起来。
虽然大半张脸隐在斗笠里,却还是依稀能看清是个女孩子,她走到庙门口蹙了蹙眉,似乎想要出去。
“喂!”一旁的人喊了她一声,“小姑娘,雨大着呢!”
“可是,我觉得说不定要停了呢!都那么多天了,该停了。”女孩子的声音很是好听,带了几分少女的娇软,看向外头的雨,或者可以说她看的不是外头的雨,而是不远处的城门。
两个守卫从城墙上走了下来,去开城门了。雨下的大,这城门开的也比平日要晚的多,都快临近己时了,因为根本没有什么人出城。平日那些去天堑山采藤条,采药,打猎的都不太出门了,这个天出门简直受罪。
众人哈哈大笑,这个天谁不希望雨停,不过都是人的希望,随便想想罢了,天色还是灰蒙蒙的,没有半点要停的迹象。
女孩子似是性子有些急,待到城门开了,便匆匆步入了雨帘,雨下的不小,蓑衣上的雨水簌簌的往下落,很快女孩子的身影就出了城门。
“这小姑娘性子真是急,”有人笑道,“你看看这雨哪有停的迹象。”
话音才落,再看不知是不是错觉,竟好像小了不少。
很快众人就知道不是错觉了,因为雨过天晴,下了十多日的雨确实停了。
天空放晴,一连多日的黏腻潮湿感仿佛一扫而空,人心情也好了不少。至于方才女孩子的话谁还记得?就算记得,也不觉得有哪里奇怪的。
第411章 渡河
出城没多久,就已经雨过天晴。
天堑山为天险,怪石林立,但这里并没有大楚的兵马,除了一些城中的百姓会爬上山采些自己所需的东西之外,很少有人会在这里出没。
天险尚且可以一试,但翻过天堑山就是南疆养着蛊虫毒物的密林,除了南疆自己人,很少有人敢横穿此地,再过去就是南疆的地盘了。
雨虽过,天已晴。但山路并不好走,湿润打滑。她寻了一根竹棒做登山杖,慢慢的攀爬了上去。天险于她来讲并不算什么,真正麻烦的还在后头。
好在,这并不是她第一回 入南疆,上一次来这里已是好几年前的事情了,那时候太子和公主还未被掳来。天堑山对于真正想要营救的太后等人来说并不是什么难事,难得是天堑山过后的蛊虫林。
若是别的地方,进不了蛊虫林,那就一把火足以吞噬尽这片毒物遍地的丛林。但这里不同,这里多雨湿润,丛林中尽是泥潭,火根本放不起来,所以能自由出入这片丛林的并不多见。
支着竹棒,一个借力她已经攀爬到了半山腰,山路打滑,不好走啊!但是……她抬头看向放晴的天。眼下人人都在欢呼天地放晴,很快的,大家就要笑不出来了。身为钦天监的官员,自然要对天晴雨雪比一般人更要清晰,这一点她做的很好,她所经手的预测从未出过差错。
若是这一回也没有差错的话,这场雨过后,南疆会有半年无雨,从未有过的大旱将降临西南府四周大片土地,这才是这一次,她胆敢前往的缘由,也是她最大的底气。
如此的大旱,西南府府记中从未有过,至少,在大楚建立之后,从未有过,但偏偏这等时候出现了。她一步攀上天堑山顶,俯瞰脚下怪石嶙峋,她相信,这就是顺应天意。已经爬了半日了,山道不好走,还要辨别方向,幸好,经过十余年在外的历练早就练出了辨位的能力。
歇了片刻,继续向着记忆中的方向行去。下山的路更陡,但是更快。山路陡峭,女孩子却走的稳稳当当。
上一次来时,她走的可比现在要慢得多,那时候庙远先生就在她身边,不会武的普通人嘛,总要迁就一二的。
山上挂着不少藤条,似乎是在山上行走唯一的助力,女孩子却丝毫没有动藤条的想法,一步一步,向山下走去,走道半山以下,就要接近那一片豢养蛊虫毒物的丛林了,她脚下慢了点,解开蓑衣,背上背了一只包袱,包袱里插了一把伞,解开包袱,里头不少瓶瓶逛逛,她在里头挑挑拣拣,倒出了一些颜色、味道颗粒各式各样的粉末,裸露在外的肌肤都涂了个遍,这才收了起来,走向从林。眼角余光一闪,比她脑袋反应更快的是身体的反应,手中的细石已经扔了过去。
一声不大的轻响声,一条颜色怪异,用来制蛊的毒蛇软趴趴的趴在了地上不动了。
丛林间响起了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她上前用贴身的匕首取出了蛇胆,动作干脆利索,又是一阵淅淅索索的声音,她眼角余光一瞥只来得及看到慢慢撤退的蛊虫。
看吧!即使是蛊虫毒蚁都有趋利避害的本能,看她凶,也慢慢撤退了。但能吓到的只是胆子小的,胆子大的毒性更强的还在里面,可是她并不害怕。
身上的药粉发出冲人的味道,她走入湿暗的丛林,豢养毒物的丛林中树木茂盛,仿佛一张遮天的大网,隔开了日月,眼下正是南疆养蛊的时节,南疆族人很少会进入其间破坏蛊虫的生长,所以眼下进丛林几乎不会碰到什么人。她一直都认为蛊虫再危险,也远不如碰到人来的危险。
这一走就是大半个月,被她射杀的蛊蛇蛇胆装了一袋子,泡酒的话都能泡上不少了。手里的竹棒早换了不知道几根。这种情况待到走出丛林,看到大片大片的大泽时,她才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总算走出来了。
穿过这片大泽就正式入南疆了,南疆的地方并不算大,找人也并不难找。
她在湖边洗了洗脸和手,眼下脏兮兮的一片,洗了洗才察觉到似乎有人在看她。她抬头看到湖中央的小舟上站着个老船夫,头上虽带着大大的斗笠,可看斗笠外露出的头发,已夹杂着白发,看着年纪应当不小了。
遭了!还未来得及擦上易容的药粉,那个老船夫就看到她了。
她不动声色的继续洗了洗,脱去了脏兮兮的外袍,换上了新袍子,这才朝老船夫招了招手,喊了一声:“船家,渡河!”
老船夫抬头,正色的看了她一眼,撑船而来。
眼下正是夕阳西下,晚霞浸染天际,船家轻舟拢岸而来,大自然的妙手是任何丹青妙手都无法比拟的。这天然的风流连那撑船的老船家身上仿佛都多了几分不凡的姿态。
不过这赞叹也不过转瞬而已,她甩了甩脑袋,再看去时,还是那满面褶皱的面容,老船家已然撑船靠岸了,她踏上船,暗自叹了一句“罪过”。
是真的罪过。真是在丛林里待久了,蛊虫毒蛇看久了,许久没见到人了,连满面褶皱的老人家都觉得眉清目秀的。
船上摆了根鱼竿,那船家撑船而行。
“船家。”船到湖中央时,她及时开口唤住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