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监正扫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两人。鸿胪府卿宋仁义、上都护伏子业,还有个被参的折冲都尉因着还未及三品,无法上朝,倒是免了直面天子的怒火。
站在旁边的御史大夫石忠堂一脸正气与愤慨,那份状纸就是他带来的。
“好一出民告官的好戏,朕居然不知道一个无知妇孺胆敢染指天子行事!”很明显天子的怒火来源于伏氏那句“他那个中书令算个什么东西?也不过这几天了!”不管他有没有发作卫同知的想法,就算有,也轮不到伏氏大庭广众之下妄议朝政。
石忠堂心中有数,那份状纸渲染的重点就在伏氏的妄议朝政上,写状纸的人清楚的知道天子对官宦家眷的恩怨根本不会理会,是以前头只是寥寥数笔,反而后头开始大肆渲染伏氏妄议朝政,似乎能代天子行事。石忠堂原本还欲点拨那个小姑娘一二,没想到这份状纸倒着实出乎他的意料之外!
待得天子盛怒过后,太子少傅齐修明出列:“臣有本奏!”
他一出声,位列的不少群臣都惊了一惊,谁不知道这位状元郎出身的太子少傅在朝堂之上极少说话,如一个透明人似的人物今日突然开口,是转性了么?
见他出列,天子似是也有几分诧异,随即:“准奏!”
“臣参鸿胪府卿宋仁义大人、上都护伏子业大人言行不一。”齐修明说着顿了一顿,“方才听闻陛下的这一份状纸,臣想起了一件三个月前的事。三个月前,云麾将军江寒被人参了一本,是为处置不当。一年前江将军按军法处置了几个兵痞,将他们逐出云麾营后,那几个兵痞占山为王,闹出了匪患。如这份状纸上所言,一码归一码,江将军处置了兵痞,按军法处置,并无过错,至于兵痞闹出的事情自然合该算到兵痞头上!宋大人妻伏氏就是这么算的,但是当日弹劾江将军时,两位大人俱说应当归其由头,算到江将军身上。如此看来两位大人的言似乎与行并不相称啊!”
“并非如此。”伏子业看了眼身后的程厉盛,一咬牙,“家妹言行不妥,是我管教不严,望陛下赎罪。”
比起办砸程厉盛交待的事情,伏子业准备牺牲伏氏了。
“如此的话,”齐修明闻言点了点头,再次谏言,“那这份状纸所言,确实是宋、伏两位大人管教不力,两位大人愿意担责自是再好不过了。只是既说到这份状纸,宋大人爱子险些惨死,究其本源还是折冲都尉武通思大人之子武三郎对朝廷命官家眷狠下毒手,还请陛下恩准即刻缉拿武三郎归案!”
第19章 封号
这话一出,立刻有人出列:“臣有本奏!”
是尚书令刘明净!伏子业这才想起来武三郎是折冲都尉武通思之子,但是其母刘氏却是尚书令刘明净的唯一的女儿,自幼宠爱备至,爱屋及乌,武三郎也是他最疼爱的外孙。素日里这位尚书令大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最会和稀泥混日子,眼下却是坐不住了。
伏子业满头大汗的回头瞥了眼程厉盛,但看左相程厉盛眯着眼睛,似笑非笑,心里顿时大骇,别人不知道,他便是由这位笑面虎一般的左相一手提拔起来的,岂会不知道程相这副样子,分明已是愤怒至极了。为了罢免一个江寒,舍了伏氏还不算,还要将刘明净推到乔环那里,这怎么算怎么都不对啊!
今次的早朝以天子震怒离去而告终,此事终究还是没有弄出一个定论来。
退朝后,伏子业已跟上了程厉盛,宋仁义在人群中找到了石忠堂的身影,勃然大怒:“分明不过是几个孩子打个马球罢了,石忠堂,你何必咬着我妻儿不放?更何况,我家二郎也是受害的那个,险些惨死!”
石忠堂整了整官帽:“那您就要怪武大人家的武三郎了!”
“此事我宋仁义已经不追究了,你何苦咬着我不放!”宋仁义当然不敢对武三郎怎么样,转而瞪着石忠堂。
石忠堂冷笑一声:“宋大人好大的官威,难怪令夫人也是如此了。陛下要赐夫人封号为‘旺’,确实有些道理。还有宋大人,我这里是民告官,是本官要追究你,不是你放不放过本官的问题了!”
许是今日天子震怒,也或许是那个“伏字狗仗人势”的解释,天子今日虽然震怒离朝,但还是给宋仁义的夫人三品诰命伏氏赐了个封号“旺”,素日里这个称号也没什么问题,只是按着今日的情形来看,这“旺”字的谐音与“伏”字的解释难免不让人联想。
被石忠堂冷嘲热讽了一顿,宋仁义脸上青白交加很不好看,目光一转,转到了前头走着的齐修明身上,跟了上去:“齐大人!”
“宋大人!”齐修明朝他点了点头。
“齐大人倒是装的好,原来你也是乔相他们……”宋仁义咬牙切齿的看着齐修明。
齐修明脸色不变,只是淡淡的看了他一眼:“宋大人慎言,我等朝臣只是忠于陛下一人,怎能结党营私?”
宋仁义脸色一僵,走在前头的伏子业就回头狠狠地瞪了他一眼:“还不赶紧跟上!”虽是训斥宋仁义,伏子业的目光却着实在齐修明的身上停留的久了些,只可惜,齐修明神色坦然,看不出什么来,暗暗骂了一句“咬人的狗不叫”,伏子业这才收回了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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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中大事如何,影响不到卫瑶卿,卫瑶卿独自一人坐在屋内,取下伞柄处的封蜡,从那打通的伞柄中缓缓倒出了几块水色极好的美玉。
人倒是黄金有价玉无价,张家几百年的家业自然家底颇丰,卫瑶卿看着伞柄有些出神,她自十一岁开始便能独自一人远行金陵,自是对如何财不露白的藏物颇有心得。原先这柄伞也不过是她想着万一来不及回去收拾金银细软所备下的,没想到,如今这点备下的东西竟在这时候起了作用。
挑中了里头个头最小的一块翡翠玉珏,将剩余的几块美玉收回伞柄中重新封口。带着那块玉珏,卫瑶卿就出了门。
“六姐,大早上的去哪儿呢?”一大早,卫君宁便过来了,正与准备出门的卫瑶卿碰了个正着。
“兑宝阁。”卫瑶卿看了他一眼,“我去去就回,你不必跟着了。”
“那好吧!”卫君宁露出些许失望之色,“那回头我去看看祖母!”
待卫瑶卿走后,卫君宁准备去荣泰苑看周老夫人,只是才走了两步,却见外头走进一个娇俏玲珑的婢女。
“二公子。”那婢女一见他便开始拭泪,她生的又娇俏,这动作做起来本该是我见犹怜。
熟料卫君宁却后退了两步:“香梨!”一看到香梨就想起了前天晚上棺材板上的那一幕,那次之后,卫君宁觉得男女那等事,刚开始还觉得新鲜,时间久了,也就这样了。
所以现在他看到香梨就慎得慌,把她打发去了外院,谁晓得,香梨居然会在这里逮他。
“二公子,是不是六小姐说了什么,您……”香梨哭的楚楚可怜。
卫君宁脸色变了变,“你自己干了什么你还不清楚啊,跟六姐无关。”
“可是……”香梨还要再说。
奈何纨绔从来都是不按情理出牌的,看到香梨走近,卫君宁倒退了两步,然后竟然转身翻墙跑了。
香梨没想到二公子对她如此避之不及,呆了一会儿,怕管事的发现,就回去了。
却说卫君宁翻墙,抄了小路,准备去荣泰苑向周老夫人请安,只是人才刚走到内院,便听到从里头传来一阵笑声,颇有几分幸灾乐祸的味道。
“我说大嫂啊,您的一对孙子孙女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您还不知道吧,外头都传疯了,说他们惹了大事,当朝几个三品大员都……”
是西院黄老夫人的声音,卫君宁大怒,刚要摔帘冲进去,便听周老夫人一声怒斥,“黄氏,老身担不得你这声大嫂,我还没死呢,没什么事你就回西院吧,我东院庙小容不得你这尊大佛!出去!”
卫君宁这才松了口气,却忽听红珊一声尖叫:“老夫人!”
他一惊,连忙冲进了屋内,却见西院的黄老夫人带着她那对双胞胎姐妹还未来得及离去,脸上带着几分幸灾乐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