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旸摇头。他设置了屏蔽。
晏奶奶瞅着大孙子的模样,努力压抑着自己想唉声叹气的冲动。心疼,除了心疼就是心疼。
“要不,你请几天假,带飘飘出去散散心?”
晏旸顿了一下,像是在思考可行性,但随即就摇头了,“她还在轮转,请不了太多假。”
“还没出精神科?”
“嗯。”
晏奶奶愁容满面,“这每天待在那个环境里,能好吗?”万一查房查到事发地,或者平时路过那儿。精神一定崩溃。
“要不,先暂时给她换个科?”老人小声提议。
晏旸看了奶奶一眼,有些意外一向按照规章制度办事的老人,会这么提议。他露出点笑容,淡淡地说:“科室很照顾她,没几天就出科了。”
晏奶奶点了下头,稍微放心。视线一直停留在大孙子身上,看着他吃饭,喝水。恨不得天下所有的烦心事,都替他解决。老人的心都是这样,她不能免俗。
不过即使活着的年岁多,她也不知道两个孩子以后该怎么办?这种局面,谁能保证什么。飘飘是个好孩子,她的孩子也是好孩子。
跟他爸爸一个样,开始了就不接受结束。如果飘飘离开,她不敢想象这孩子会怎么样?
可能会像他那个傻爹似的,等一辈子。慢慢把自己熬没了。
她没有心脏再接受一次那种事了,只能学学那些迷信的人,祈求老天。
“倒杯水给我吧。”晏爷爷对老伴说。
晏旸准备起身,晏奶奶一把按住他。自己端着水杯去到病床边,她知道这是老伴要喊她了,提醒她不要干涉太多。道理她都懂,所以整理好心情,看着丈夫把水喝了。
老伴儿说得没错,他们能做的,其实就只有把自己的身体照顾好了。
晏旸吃完饭,陪老人聊了一会儿天之后,去了精神科。
回家补觉之前要去看看她,不然不放心。
精神科的人这阵子几乎每天都能见到他,早不意外了,不过今天护士长倒是奇道:“飘飘有东西忘拿了?”
晏旸心里一紧,脸色都变了,“她不在?”
“她今天请假了啊。”
晏旸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家的,电话不接,语音不接,他握着钥匙开门的手都是抖的。
直到闯进屋里,见她安然无恙地坐在沙发上,心才算回到肚子里,整个人靠在书架上,险些虚脱。
伍飘飘听到响动,转身看过来。
两人的视线在空中交汇,一瞬间震得晏旸喉咙干涩。这是她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看他。第一次,肯把眼神落到他的身上。
“你……”他润了润嗓子,朝她靠近。动作不自觉地放轻,像是怕吓到她似的。
她穿戴整齐,手边还放着背包,眼神收了回来,睫毛垂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他坐到她身边,轻声问:“为什么不上班?”
她缓缓地抬起头,看他,望着他的眼睛,没有回避,没有躲闪,是实实在在得在看他。
“有点累。”她低低地开口,眼里没有光,只有疲惫。
“晚上没睡好?”
“嗯。”
他伸出手,抚上她的脸颊,指腹摩擦了两下,说不出话来。她还在看着自己,没有回避。心里有种抑制不住的激动,手心都出汗了。
“……我以后尽量不做晚上的手术。”半晌,他低低地说了这么一句。
伍飘飘望着他,静了一会儿,缓缓拉下他的手,摇了摇头。
“我很担心你。”他说。
她点点头,声音涩涩的,“我知道。谢谢你。”
他摇头,想把人搂进怀里,可刚一碰到她,就被拦住了。
“我有话想说。”她一脸平静,眼神异常坚定。
晏旸本能地抗拒,预感到她要说什么。
“我想静一静。”她毫无起伏地开口,声音也恢复了以往的清甜。
他沉默着,不给她任何回应,只静静地望着她。眉宇间充满了难过,和疲惫。
“一个人静一静。”她自己补充着,垂下眼眸不看他了,声音还在继续,“早上临出门,发现两只脚死活不想迈出去。它累了,我也累了。”
他一把将人搂进怀里,根本不在意她那一点点的挣扎。
她被他搂在胸前,下巴磕在他的肩膀上,动弹不得,只能叹了口气,静默了一会儿,轻轻地开口:“我现在……有点不知道自己是谁了。给不了你回应,也没有能力去面对别的东西。我需要时间。”
“我给你时间。”他闷声说。
“我需要的是一个人独处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