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香, 你要坚持住,千万别扔下我们,如果你也走了,我真的就受不住了。”婉宁的眼泪再一次流出来,流过已经擦拭得发干红的脸颊,只感到滚烫与刺痛。
即使是现在,柴洪的那一声“死战”,还响彻在婉宁的耳边。
她真的不能再失去云香了。
是夜,婉宁执意不肯回屋,坚持要守着云香。就算云香醒不过来,她也要见她最后一面。
以弥补柴洪临死之前,都没能听婉宁说上一声感谢的遗憾。
而此时的皇宫里,却是异常的压抑。
皇帝这次并没有在御书房见萧长恭,而是在承德殿。比起御书房,承德殿议事要显得更加郑重一些。除了早朝的太和殿,就是承德殿了。
此时的承德殿,只点了几根蜡烛,虽然能把站着的臣子们照得一清二楚,但坐在上位的皇帝,却是完美的隐藏在了阴影里。
萧长恭已经把来兴臣的罪状一五一十的讲了,包括那庄子里发现的数量众多的女孩子和枯井里的数十具尸骨。
然而阴影中的皇帝,却是一言不发。
护国公痛哭流涕的跪在皇帝面前,“陛下,老臣仅此一子,的确是溺爱了些。但兴臣绝不是个坏孩子,这些事情,就算如镇西侯所说,也必是受了坏人的蛊惑。”
“恳请陛下再给老臣一次机会,让老臣将那孽障带回去严加管教。日后也好让他替陛下效力,以求将功补过。”
说到这时,护国公像是旧疾复发一样,捂着嘴狠咳了一阵。
萧长恭站在旁边,都担心他会不会一口气喘不上来,就这么过去了。
龙椅上的皇帝看不清表情,只有没有温度的声音传出来,“护国公身体不好,赐座。”
“谢……谢陛下。”
护国公虽然坐下了,但却坐得很忐忑,因为皇帝的声音实在太冷。
萧长恭站在一旁,也是琢磨不透皇帝的心思。
来兴臣的恶行,他在京郊大营都听说了,皇帝怎么可能不知道?
可是皇帝一直都视而不见,着实让人想不通。若说念旧情,皇帝已经给了护国公府快二十年的荣光,再念旧情,心思也该淡了。
若不是为了旧情,那又为何对这样一个纨绔,屡屡放纵呢?
皇帝任由护国公继续坐在那里痛哭流涕,就是沉默不语。
护国公哭得眼泪也流干了,嗓子也哑了,但皇帝就是不说话。
皇帝不说话,萧长恭和另一边的穆鼎更是把自己当哑巴。
许久,皇帝的声音才重新从阴影里传了出来,“宰辅大人以为如何?”
穆鼎微微躬身,“陛下见问,臣不敢不答。臣以为,护国公护子心切。”
萧长恭站在那里微微一愣,这就完了?这明显是一句没说完的话啊。
可是再看穆鼎,已经眼观鼻、鼻观心了。
但随即萧长恭也明白过来,穆鼎这是让皇帝自己往下接话呢。
护子心切,实堪怜悯?那就放了吧。
若是护子心切,妄顾国体呢?那就不只是来兴臣要倒霉,护国公也要跟着吃瓜落。
真不愧皇帝亲封的是穆老狐狸。
“陛下,大皇子求见。”
“叫。”
萧长恭敏锐的察觉到,在皇帝听到大皇子求见时,微微地坐直了身体。难道说这大皇子,才是皇帝要钓的鱼?
皇帝宣诏后没多久,大皇子赵晋泽走进了承德殿。
赵晋泽今年已经三十有二,虽然是长子,却既不是皇后嫡子,也不是太子。
他是皇帝还未即位时,府里的妾氏所出。而皇帝的第一任正妻,未能留下子嗣便染病去世。现在的皇后,乃是皇帝即位后娶的第二任妻子。
也因此,最重颜面的天家,还是有了一个不怎么光彩的庶长子,他的生母正是宫里的丽嫔。
“儿臣见过父皇。”
“皇儿是有什么事么?”
“回秉父皇,儿臣听说护国公世子与镇西侯有了些许嫌隙,特来为世子求情,也顺便解释一二。”
“讲。”
皇帝的声音听不出喜怒,更看不见表情,赵晋泽一时间有些迟疑,但箭在弦上,已是不得不发。
“护国公世子来兴臣与儿臣甚为投契,他的品性皇儿也是知道一些的。若说嚣张跋扈,兴许是有的。但说他京郊杀人,却是不见得。”
“皇儿听闻,近日京郊有盗匪横行,已经残杀不少无辜路人,焉知不是盗匪袭击了相府的车队,世子只是带人去救,却被镇西侯误当成犯下恶事之人。”
“这么说,来兴臣不仅无罪,反而有功了?”
赵晋泽仔细听着皇帝的语气,却怎么也听不出皇帝是喜是怒,反而听出了淡淡失望之意,“倒也不见得就是无罪有功,世子有时冲动了些,或许也是此次误会的根源。父皇不如把世子招来问问,或许误会也就解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