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翊闻很会察言观色,委婉地对杨小鱼说:“我们两个对弈,你先回去休息吧。”
杨小鱼回来的时候哭得几乎崩溃了。
谢榆自己也只是个半大孩子,他知道青春期闹别扭根本不讲道理。说起来只是芝麻绿豆般的小事,但放在敏感的杨小鱼身上,就会无限放大。杨小鱼现在有一种失重感,他的棋力也好、命运也好都失控了,是叶明远的特别关照在支撑他。叶明远很厉害,杨小鱼会觉得拥有这么厉害的朋友,那我也不是等闲之辈。这几乎是杨小鱼唯一找回自信与尊严的方法了。
他内心深处非常依赖叶明远,因此害怕被叶明远丢弃,这种惶恐发展到独占欲,从举手投足表现出来就是:像跟屁虫一样跟在叶明远身后、对靠近叶明远的章翊闻表现出极大的嫉妒。
谢榆揉了揉他的脑袋。这个孩子其实已经撑不下去了,而叶明远的拒绝是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
“天塌下来也还有高个子顶着呢。下不好棋,那就去做别的呗,这世上的赏心乐事多得是。”谢榆说得十分轻松。
杨小鱼没有回应。他哭完了觉得自己很丢人,又觉得很害臊。他一个14岁的男孩子趴在别人怀里哭,那个人还是魏仙手,他还是别学棋了,以后万一真的变成了职业棋士,和魏仙手对弈,那可好看了。
不过听魏仙手说出“这世上的赏心乐事多得是”这种话,真是稀奇,他不是所有国手中最勤奋的一个吗?
谢榆看他情绪稍好一些,突然有了个主意,打开了窗户跳到外头:“去不去玩?”
杨小鱼愣住了。
从三岁开始,他的生命中就只有围棋。围棋是人穷经皓首也钻不完的东西,何况又有18岁这个定段年限横在眼前,他一刻也不敢放松训练。三年前他到达蔡文玉道场以后,情况变本加厉。没有电子设备,军事化管理,从早到晚就是围棋训练,揪心于排位升降……杨小鱼怔怔地立在窗前,看着兴高采烈的谢榆,仿佛看着另一个世界。
“就一个晚上!输得那么惨,还不许转换转换心情?”谢榆诱惑着他。
杨小鱼再一次与自己内心深处的道德律做起了斗争,一小会儿后咬了咬牙,跳上了窗台。
谢榆一把勾住他的肩膀:“来,哥带你去看花花世界!”
☆、第章
谢榆叫了辆出租车,带杨小鱼到市中心。
杨小鱼完全就是个没有进过城的乡下小子,看什么都稀奇,连出租车背后的显示屏都叫他新鲜不已。谢榆再一次萌生了这样的念头:“学什么棋?学什么棋?一头钻进棋谱里,最后搞得生活能力九级伤残,还不如没选上得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