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说再这样下去宋师兄出事儿可怎么办?偏生这时候先生走了,我连个主事儿的人都找不到。”
韩缙烦乱地一甩衣袖向两人抱怨。
这事儿可大可小,裴舜钦觉着当务之急是要告诉他的家人,便问韩缙道:“宋衍他家知道了这消息吗?”
裴舜钦这话恰巧问中了韩缙心烦的一点。
“他家那情况我怎么敢贸贸然就将消息传过去啊!”韩缙崩溃地抓了抓头发。
裴舜钦想起宋衍的家境,也不做声了。
宋衍出身于青州的一户诗礼人家,宋家出过不少人才,因此在当地颇有声望。不过世易时移,宋家传至宋衍这一代时已近凋零,不复旧时荣光。
宋衍父亲早逝,他娘一个弱女子没法维持生计,只能靠着变卖家产和做些绣活儿支撑他读书习字。
所以想也知道,宋衍就是他娘的命。
好不容易拉扯大的孩子突然在书院疯了,说不定消息传回去宋衍没出事,他娘倒先出事了。
“宋师兄这样太可怜了,我要去看看能怎么帮他。”
乔景同情心起,当即就要去探望一下宋衍。
“我带你去。”有人愿意帮手,韩缙求之不得,马上就带着她往外走。
乔景都这样了,裴舜钦自然再没有坐视不管的道理。
“我也去!”他应和一声,匆匆跟在了两人身后。
韩缙一路走一路给他们讲具体的情形,他想起一遭事,立时正色叮嘱两人道:“对了,你们等下可千万不要在宋师兄面前提‘大夫’两个字。”
大夫这两个字有什么稀奇的吗?
裴舜钦和乔景都愣了。
韩缙想起昨日混乱的场景心有余悸。
“你们不知道,昨天我派人从镇上请了个大夫上来。不想大夫还没进门,宋师兄听得这两个字一下就激动了起来,硬生生将我和默闻赶出了书室。那阵势真是……”
他叹息一声,连连摇头。
也不知到底是个什么事儿,能让一个前途无量的大好青年一下变成了这样。
“那大夫见到了宋师兄吗?”乔景傻乎乎地问。
韩缙无奈至极,“没,他拼命往外面扔书扔磁器,叮铃哐啷地砸了一地,我们都不敢靠近。”
三人行至书室,书院外面一地碎瓷片,裴舜钦嫌弃地一脚踢开片碎瓷,忍不住说:“看来他昨儿还挺有精神的。”
都什么时候了还要说这些没油盐的话!乔景没好气地瞪了裴舜钦一眼。
宋衍这三天在书室没完没了地读书,晚上也不回房间,韩缙和岑寂怕他出事,一直轮流看着他。岑寂听得外见的脚步声,走到门口看见是裴舜钦和乔景来了,朝他们微微颔了一颔首。
“宋师兄好些了么?”韩缙关切地问。
岑寂面露忧色地摇了摇头。
裴舜钦和乔景走进房中,就见宋衍披头散发地坐在桌前,双眼无神地拿着一本书,嘴唇翕翕合合。
“夫民,劳则思,思则善心生;逸则淫,淫则忘善……”
房里到处都是书,乱得几乎没处下脚。
宋衍胡茬满面,嘴唇干裂,两颊也凹了下去,乔景瞧着他这幅模样有点害怕。
“宋师兄这样下去不行的,我们得想想办法。”她担忧地对三人说。
宋衍这人向来冷静自律,裴舜钦也没想到他会颓废到这个地步。
“他那天收到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裴舜钦觉得宋衍这样应当是心病,而他心病的起源想来十有□□就在那物什上了。
韩缙瞧宋衍一眼,为难道:“不知道,他不让我们近身。”
“他不让你们近你们就不近啊?”裴舜钦嗤笑一声,走到宋衍跟前蹲了下来。
“裴舜钦你要干什么!”
乔景怕裴舜钦胡来连忙出声制止,结果她话音还未落地,裴舜钦就抬手轻轻给了宋衍两巴掌。
“卿大夫朝考其职,昼讲其庶政,夕序其业……”
宋衍不为所动,仍是一心一意读书。
哗,被我打了还这么不动如山,恐怕真是疯得不轻。裴舜钦惊讶想着,恶作剧似地又拍了下宋衍脸颊。
“宋衍?”他试探着叫了一声。
“士朝受业,昼而讲贯,夕而习复,夜而记过,无憾而后即安……”
宋衍恍若未闻。
岑寂看不下去了,叹息一声对裴舜钦道:“没用的,他什么都听不进去了。”
“也不一定。”裴舜钦皱眉忖了一刻,轻声对宋衍道:“宋衍,大夫来看你了。”
果然如韩缙先前所言,提到‘大夫’二字宋衍就立马发狂了。
“什么大夫?!什么大夫!”他遽然偏过头盯住裴舜钦,一双熬得通红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凶狠向裴舜钦扑去,想要伸手拧住他的衣领,幸好裴舜钦早有防备,见他动作就敏捷地向后闪躲了一下。
宋衍勃然大怒,扬臂挥过书几,将几上乱七八糟摞着的书全都推到了地上。他飞身扑向裴舜钦,裴舜钦就地一滚躲过,结果宋衍不管不顾地拉住他的腿,恶狠狠地坐到他身上,抡起拳头一边揍一边喝问:“大夫!大夫在哪你说清楚!”
“岑……岑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