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景听得这个消息震惊万分地站起身,一个失手打翻了燕窝盅。瓷盅落地发出声巨大的声响,屏风的那一边一下没了声息。
“景儿?”乔用之吓了一跳,扬声询问乔景。
乔景回过神,捏住有些发颤的双手,持重回道:“不必在意,我不小心摔了碗罢了。”
乔景的声气有些不同寻常,乔用之扫过眼案头上摊开的令文,眼中闪过一丝锐利。
小小插曲,通判没有放在心上,他继续道:“乔老,京上既已下发令文,那下官明日便安排人手送裴大人上京?”
房里的下人忙着收拾一地碎片,甜热的香气弥漫开,乔景屏气凝神地立在屏风后听祖父的回应,不知不觉将手里的帕子绞成了一团。
“裴大人到此地后政绩颇显,深受百姓爱戴。苏案尚未水落石出,贸然将裴大人押解上京,恐怕会引起不小的非议。”
听到乔用之如此说,乔景吊着的心砰然落地。
小小通判可不敢私自扣押大理寺下发的通牒,他试探问道:“那大人的意思是……”
乔用之拿起文书,笑道:“事关重大,老夫暂且留下这份文书。若是京上有人问起,通判直说便是。夜已深了,通判若是没有别的事情,就先请回吧。”
乔用之发了这话,通判识趣地不再多问,当即告辞回家。书房里只剩乔用之一人,他清清嗓子,向后慈爱唤道:“景儿。”
乔景绕过屏风缓步走到前面,乔用之意味深长地看着她,她想起刚才的失态,有些发窘,脸上浮起了片红云。
乔用之晃晃手里的文书,“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乔景轻咬下唇,没有正面回答爷爷的问话,而是问道:“爷爷打算怎么处理裴大人?”
乔用之心头闪过丝玩味:他这个孙女儿向来对政事不感兴趣,此时为什么会突然关心起裴由简的处置来了?
乔景表面镇定自若,眼中却隐隐有几分期待,乔用之心里有了几分思量,便说:“大理寺下发的牒,我也扣不了几天。”
祖父的态度突然反复,乔景心头咚咚敲起鼓来,她急道:“但您刚才不是对通判说裴大人深得人心,不好用重刑吗?”
“我说有何用?”乔用之悠然一笑,提点道:“景儿,我已经致仕了。”
那他为什么还要扣下文书?
乔景不解望向乔用之,乔用之看着她谆谆道:“景儿,你实话告诉爷爷,你是不是什么时候结识了裴家人,所以今天才会想要帮裴大人一把?”
乔景的确是因为裴舜钦缘故才会想帮一下裴家,乔用之这话戳中了她最隐秘的心思,她摇摇头,脸却欲盖弥彰地红了。
乔用之一眼就看穿了她的不自在。
“景儿,你有事情瞒着爷爷。”
“没有……”乔景细声细气地反驳,脸更红了。
她的神色明明就在说有,乔用之意识到事情并不简单。
“景儿,你不说实话,我没法帮你。”
在乔用之面前撒谎绝无可能,乔景垂眸避开祖父威严审视的眼神,忽而觉得紧张不已。
她对裴舜钦的喜欢由始至终是她一个人的事情,她从没想过要告诉别人。可如今纵观全局,整个宣州城除了乔用之,再没人能保下裴由简。
“爷爷……”她低低说着,迟疑看了眼乔用之,乔用之用眼神回应鼓励她继续往下说,鬼使神差地,她跳得急促的心一下就平静了下来。
“我想嫁给裴舜钦。”
她以极冷静的口吻说。
乔用之大睁双眼,倒吸了一口凉气。
乔景也不知道自己刚刚怎么能顺畅地说出那句话,可话出口的一瞬,这些天来积压在她心头的烦乱和感伤倾泻而出,让她感到种莫可名状的轻松。
“我想嫁给裴舜钦。”
她温和而坚定地又说了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