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次没有苍茫的昆仑山,没有凌厉的电闪雷鸣。他的眼前是同他一起长大的沈画。
他第一次见到沈画,是个襁褓中的婴儿,没有一般刚出生婴儿那样皱巴巴的模样和丑丑的紫红色印记。反倒白白的,一张小脸上有些嘟嘟的肉,一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睁着,茫然得好像什么也看不清楚。
他简直一见这个小婴儿就心生喜欢,缠着自己的母亲要抱这个小宝宝。他的母亲容貌美丽,面目亲和,怕他一个五岁的小孩子抱不稳这个小婴儿,怕他摔坏了他,就是不给他抱。
他坐在地上哇哇大哭,生平第一次体会求而不得的滋味。他哭着哭着都打起嗝儿,停都停不下来。
他母亲还是头一回见他这样不懂事,这样无理取闹,足见他是真的喜欢这个小弟弟,没法子,只好说给他看看,但不能抱,不然弟弟可能要受伤。
果然,一听到弟弟可能会受伤,他就不闹了,抽抽搭搭地仰头去看母亲怀里的小婴儿。那小婴儿似乎也看见了他,冲他睁着大大的眼睛。一条粉色的小舌头一伸一伸的。他看着很高兴,道:“娘,他在舔被子诶!”
此后每日他都要看看这个可爱的弟弟,晚上也要弟弟睡在自己的房间,每天亲自给他摇摇篮,哄这个弟弟入睡。这个弟弟也特别乖,没事儿从不大吵大闹,就算饿了或者尿裤子了也只是细细地哭。好在洛九韶日日守在他的摇篮旁边,一看见弟弟哭就紧张得去找奶娘。
这个弟弟越长越大,他对他的喜爱有增无减。小的时候,两个人一起漫山遍野地跑。长大一点儿了,他就带着弟弟去吃好吃的,去玩好玩的,还给弟弟洗澡,把他洗的香喷喷的。等到步入少年,两个人又一起被选入昆仑宗,他背着沈画爬青云梯,两个人在宗门内形影不离。
直到那日伏魔井开,他为救沈画堕入魔道。师尊扬剑,众人沉默,沈画替他挨了那致命的一剑,然后撕碎瞬移符带着他逃出来。
他有意识,却无法行动。只能看着沈画拖着重伤的身体照顾他,守着他,给他擦冷汗,给他换衣服。为了疗伤还得时不时出山洞采摘草药。
有一日,他好了一点,却迟迟没见沈画回来。他心焦,心急,迫切想要见到沈画的心情竟然令他能够稍微动一动。他从石床上掉下来,靠着一双手慢慢地往外爬。他刚爬到山洞口,就看见两个修者落在沈画的面前,向他问话,沈画一直摇头。然后那修者就一剑刺下去,沈画摔倒在草丛中,再也没有站起来。
洛九韶心内悲鸣,痛苦不堪。他想要冲上前,可是他动不了。他想要大声喊沈画的名字,可是他出不了声。他靠着双手一步步爬下山崖,一双手都烂的不成样子,血肉模糊,沾满了草和泥土,动一下就是一阵钻心的疼。可是这都比不上他心内的焦急和痛苦,一滴滴眼泪掉下来,掉落在他皮开肉绽的手上。
当他终于爬到沈画身边的时候,他将沈画翻过来,却只看见一双没有焦距的眼睛。他颤抖着手去摸对方的鼻息,怕自己的手感觉不出来,他还换了好几种方式去探。
结果却都一样。
“他死了,他被你害死。你这样害人的人,凭什么活在这世上?!凭什么踏上长生大道?!凭什么飞升入上界?!”
他不想活在这世上,他不想踏上长生大道,他不想飞升入上界,他只想要沈画回来。
他的心内十分痛苦,根本不敢回想从前。他陷在自责与懊悔里,他不是囚犯,却如同被封锁在牢笼里的囚犯,不见天光,画地为牢。
沈画,沈画,沈画。
洛九韶喃喃道。
钟泽发现洛九韶好像有点不对劲,他感觉洛九韶踩着的水云间好像在往下掉。而那边的沈画忙着引天雷杀九婴,好像没注意到这个情况。
陈升也发现了这一点。
钟泽道:“怎么办?难道要去叫沈画吗?”
陈升道:“沈画在借天雷,这对灵力的精细运转要求很高吧。贸然去打搅会不会对他有损伤?而且我看那九婴只剩三个头了,要是功亏一篑得什么时候才能除掉这个魔物?我们等得起,凡人可等不起。”
钟泽烦躁地挠挠头:“那怎么办?洛九韶谁去救?”
陈升道:“你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