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鲁道:“富察贵人气虚体弱,是油尽灯枯之兆,只怕是在弥留之际了。”他不停地擦着额头的汗,结结巴巴道,“但……但……富察贵人福泽深厚……”
皇帝吃力地闭上眼睛,发白的面孔如被霜雪蒙被。
殿阁中静极了,只听到河水蜿蜒潺涴之声,恍若流淌的生命,静静消逝。
良久,皇帝才能出声:“一切但凭皇额娘做主。”
太后微微颔首,吩咐道:“江太医,好好儿在这儿领人伺候着,有什么动静,赶紧来回禀哀家。”
她放柔了声音,“皇帝,你多陪陪富察贵人吧。”
太后挥了挥手,示意嫔妃们出去。
祺贵人有些依依不舍,还想跟皇帝说些什么,但见太后目光严厉森寒,也不敢多说什么,只得随着众人退出去了。
安玲容甫坐定抿了一口茶水润泽焦枯的唇舌,便见病了的佩儿进来。
她漫不经心地瞥佩儿一眼,淡淡笑道:“恭喜了。”
佩儿见她笑意淡淡落落,分明不似素日一般熟络,心中没来由地一慌,旋即跪下道:“奴婢侥幸,得此机遇,实在是意外荣耀。”
安玲容何等耳聪目明,眼波微微一沉,宛然间似明月照射下的寒冰千丈。
“你是说,你害了富察贵人,不是偶然?”
佩儿俯身,一脸诚恳:“奴婢不敢辜负娘娘劝诫,极力自强。
这次机会实在千载难逢,但奴婢也从未忘记从前之苦,所以富察贵人落水后,奴婢没敢禀报人。”
安玲容的面色稍稍见霁,轻拢的云鬓便簪着一支鎏金玉蝶银丝镂翅步摇震颤不已。
“谢你有心想着,进退都保全了自己与旁人。”
佩儿微微思忖:“多谢小主体恤,只是奴婢眼见富察贵人孤身落水,实在不是寻常。”
“你也觉得古怪?”
安玲容眸中一亮,唤过槿汐,“你方才告诉本宫什么,再说给佩儿听一遍。”
槿汐恭声道:“是。
奴婢发觉,富察贵人失足落水之处,有新刷桐油的痕迹。
桐油防水,涂上也无可厚非,但也应该是船只下水前便涂抹好的。
咱们出巡改走水路那么久,才突然涂上,岂不奇怪?”
佩儿一怔,旋即道:“桐油滑腻却无色,涂上后不过许久就会干透,根本无迹可寻。
若真是有心,那当真百密而无一疏。”
安玲容的思绪有一瞬的飘忽:“原以为只有你恨透了富察贵人,原来还有人比本宫更想要她死呢。”
祺贵人回到自己船上,过了好一会儿,一颗心犹自惊荡不已。
正好宫女端了一碗牛乳燕窝来,祺贵人立刻接过一起喝下。
宫女惊异不已:“小主是累着了还是饿了,仔细呛着。”
祺贵人慢慢抚着心口,小指上的白银玛瑙粒珐琅护甲闪着幽微的光泽,如她此刻一颗惴惴不安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