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玲容对着窗外天光,护甲上闪烁起冰凉的光泽。
她叹息一声,“只是可怜了温宜公主年幼丧母。”
安玲容转首,掀起窗帘,向着曹琴默的宫宇澹然而笑。
“娘娘膝下虽然有恭定公主,但保不准皇上日后会让公主和亲出嫁,因而,膝下有温宜公主作为第二位公主,再加上有娘娘这位义母。
想来日后和恭定形成互补,必定出落得乖巧懂事,皇上应该也是没有异议的。”
她无声地笑了,“你从前所说的大礼就是这个么?”
安玲容悄然抿了抿唇,道:“娘娘如此喜爱公主,必然会将她视如己出,加倍疼爱吧。
这是再好不过的归宿,但愿襄嫔可以含笑九泉。”
她静静瞧安玲容一眼,粲然微笑。
“若是经我的手来抚养,即便温宜公主将来晓得她生母的死因,也必定顾忌我这个养母的养育之情。”
安玲容略略一笑:“公主还小,长大了未必还记得生母。
何况生娘不及养娘亲,有娘娘的照拂,她未必知道襄嫔是怎么死的。”
端妃恳切道:“我必然十分疼温宜和恭定,许她们,我所能给的一切。”
七日后,襄嫔出殡,追封为襄妃。
温宜,也暂且交给了端妃抚养。
安玲容陪着皇上一道回养心殿的书房,静静陪着他看折子。
外头几丛细竹附着残雪轻吟,雪化声滴答作响,地上湿润的泥土化得有些泥泞,有些不堪。
仿佛这人世间的有些真相,总是最不美最不能让人接受的,倒不如一切被掩盖了起来不被人知晓。
皇上看完一卷折子,忽然不悦道:“有臣子奏报敦亲王在狱中时时口出怨言,谓朕小人,以妻儿之命要挟于他。”
我淡淡一笑,道:“成者为王败者为寇,他曾经是尊贵的亲王,一朝沦为阶下囚,难免口出怨言。”
安玲容转首问他:“皇上打算如何处置?”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凶光,安玲容瞬即了然。
安玲容点头道:“皇上打算这样做也无可厚非,毕竟亲王是乱臣贼子,杀了也不可惜。”
安玲容话锋一转,又道:“可是皇上今日生气,只是为了亲王的怨言么?”
他看着安玲容,“容儿,朕更在意天下攸攸之口。”
果然。我舒缓了眉峰,温然道:“那么请皇上给亲王之子一个虚爵吧。
亲王怨恨皇上以他妻儿之命要挟,皇上却偏偏广施恩惠,不使孤妇幼子无依,也好使天下非议无有所出。”
皇上沉吟,“之子还年幼…”
然而,他很快笑了,“朕就是喜欢他年幼。”
次日上朝,皇上就令亲王之子继任为敦亲王。
当然之子只有七岁,敦亲王这一王爵,也不过是个虚头衔,得些俸禄度日罢了。
又过了几日,甄嬛凭借了的的手腕,再度册封,晋为了菀嫔。
与此同时,为了嘉奖安玲容,皇上特地在甄嬛册封的前一天晚上,来到了安玲容的永寿宫同住。
清冷素白的月光,自帘间透入落在织金毯上,似霜如雪,亦被殿中烛火微朦的红光摇曳得萌生了几分暖意。
安玲容倚在皇上怀中,香炉里龙涎香散发袅娜的白烟,如丝如缕,微扬着缓缓四散开去。
皇上寝衣的衣结松松散着,殿中和暖似三春明媚,也并不觉得冷。
将安玲容搂在怀中,和言道:“永寿宫已经修缮好,明日申时一刻,等菀嫔晋封完,你便可依旧回永寿宫去居住了。”
安玲容用手指散漫拨着他微青的下巴,笑:“也委屈了淳嫔了,挤在欣姐姐那里,皇上要去看她也不方便。”
他大笑:“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朕爱不爱看她而已。”
他止了笑,握了我的肩膀,道:“朕想过了,永寿宫还是给你一个人住。
有次朕来看你,淳嫔也在一旁,当真是不痛快。”
安玲容淡淡笑着:“皇上的本意,是喜欢她才和臣妾一起住的,怎么又不让她住回来呢,只怕淳嫔要吃心。”
皇上的神气里带了几分诚挚,一字一字道:“以后永寿宫只给你一个人住,春天的时候朕和你对着满院的海棠饮酒,看你在梨满地中跳祈神舞,夏天的时候和你在太平行宫赏荷。”
安玲容心中触动,眼中含情,亦含了笑,缓缓接口道:“秋天和四郎一起酿桂子酒,冬日里一起看飞雪漫天。”
他似乎是唏嘘,又是真心的,“是啊,朕要陪着你,你也陪着朕。”
夜深沉。
合眼睡得昏昏,辗转中隐约听得遥遥的更漏一声长似一声。
虽已开春,雪却依旧下着,耿耿黑夜如斯漫长,地炕和炭盆熏烤得室中暖洋如春,唯有窗外呼啸的风提醒着这暖洋的难得和不真实。
安玲容欲寐还醒,皇上紧密的拥抱让她生了微微的汗意。
欲挣扎着松一松,终究还是不舍得,宁愿这样微汗的潮湿着。
明日,又是甄嬛晋封的日子了。
安玲容没有特别的欣喜,皇上熟睡在梦中,侧身翻动了一下,一手紧紧抱住她的身体,低声呓语莞莞。
似乎是在唤甄嬛,安玲容清晰醒转,眼神里想要杀人的光,顿时出现了。
将菀菀二字牢记心头,等到白天皇上去找菀嫔恭敬早膳的时候,安玲容特地叮嘱宝绢,牢记皇上有没有提到过这两个字。
果不其然,皇上真的在甄嬛面前,反复提起二字。
看甄嬛的样子,怕是不知道这二字在皇后面前的杀伤力吧。
安玲容冷笑着,心中对皇上的情谊早已随着昨夜烟消云散。
她就知道帝王无情,在这吃人的后宫里能依靠的就只有自己。
因为时辰早,还未有其他妃嫔来请安。
等了好一会儿,皇后才出来,道:“你们两个倒早。”
甄嬛笑着恭谨道:“是该向皇后来请安谢恩的。”
皇后和颜悦色道:“谢恩什么,你得以晋封是在你自己,皇上宠爱。”
安玲容用绢子掩了唇悄声而笑,“若论宠爱,有谁能及莞姐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