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天顾决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和裴嘉茉分开,又是怎么失魂落魄地回到家。
夜晚,他把自己关在昏黑的卧室里反复地回想。
熟悉的声音,猫猫的反常,雨夜里潮湿的双眼和她身上清苦的烟草气味,这一切的一切仿佛早已有迹可循。
原本以为再也不会见到的人,忽然又出现在他的世界里。
是从什么时候知道她不叫季思月的呢?
大概是那一年假期快要结束的时候。
顾决带着伤病初愈的猫猫找到了街角那间别墅。
那天,他恰好碰见一个女孩补习完回来。
在那人踏进庭院的前一秒,他对她说:“不好意思,请问季思月住在这里么?”
“你找谁?”个子高高的女孩回过头,用一脸难以置信的表情看向他。
对于姑妈曾提起的名字,他也有过怀疑,但这是他唯一可以抓住的线索,犹豫着,又说了一遍:“……季思月。”
那女孩抬眼时忽然发出一声嗤笑,“神经病啊。”
随后在她进入家门前,朝着顾决趾高气昂地丢下了一句:“我就是季思月。”
那个夕阳斜照的傍晚,他抱着还没有取名的猫猫落荒而逃。
深夜。门外传来小猫挠门的声音。
他走下床,把锁在门外的胖胖放进来。
小猫一下子跃到床上,肉爪不断拍打着他的手机屏幕。
他知道它要做什么。
但是不可以了。
过去的一个月里,他和裴嘉茉几乎每天晚上都会通着电话睡觉,胖胖就乖乖窝在一旁,不吵也不闹,那时候他还不知道为什么胖胖会对她的声音那么痴迷。
现在看来,所有的逻辑都绕回到了原点。
他拿开自己的手机,将胖胖抱进怀里,安抚它躁郁的情绪。
黑暗中,顾决用只有一人一猫可以听见的声音说:“我找到她了。”
猫猫,我帮你找到了你的小主人。
小猫似乎可以听懂,伏在他身旁低低叫了一声。
“她长大了。”
却还是和小时候一样漂亮,一样爱哭。
这一夜,他躺在床上,辗转难眠。
凌晨叁点一刻,从睡梦中醒来。
他点开最初和她聊天的短信页面。
那两个月里,她几乎每天都坚持不懈地在对话框里自言自语。
「顾决,我今天又看见你了。做早操的时候,你站在人群最后,隔着那么多个班级,我还是一眼就看见了你。」
「你今天心情不好么?每一次经过你们班你好像都趴在桌上睡觉。」
「顾决,今天没有看见你,很不开心。」
「顾决,我今天上楼梯的时候摔了一跤,手肘和膝盖都破了,可我却感觉不到痛。」
「顾决,我很累。好像每一天都活得那么累,做不完的试题上不完的课,人生一直都是这样么?盲目地一刻不停地往前赶,永远不知道尽头在哪里。」
「发那么多信息给你,你会看么?会嫌我烦么?」
「原来你是练网球的啊,我今天在球场看到你了,只想说你挥拍的样子很帅,球场上那么多人,我好像只能看见你。」
翻了将近四十分钟才翻到最上面一条。
来自今年夏天刚刚开始的时候。
那一句是:「hi,顾决,我们又见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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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的暴雨过后。
十二月,南方正式进入冬季。
裴嘉茉准备着京大保送生的考试,被堆积成山的资料压得喘不过气来。
一日忙过一日。
她不再每天频繁经过七班门口,有时呆在座位里一坐就是一整天。
她变得越来越沉默。
南方下了几天雨,阴沉许久的天终于在今日转晴,体育课上所有人都跑出去晒太阳。
只有裴嘉茉还岿然不动地坐在那里学习。
周思园见她这样,忍不住问:“嘉茉,你明明已经是第一名了,为什么还要这么拼命啊。”
“有奥赛金奖,保送考试应该也只是走个过场的吧。”
裴嘉茉没有抬头。
笔尖继续在纸面测算着行星轨道的公式。
是啊,为什么呢?
她也默默问自己。
片刻后,心中一个小小的声音冒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