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到鸣雪的事情,方才还作壁上观的荼婴也看向了玉神。
玉神:“……”
早知道她该下手再重一点,把这货拍死得了。
“什么尊上?”红衣黑发的美人绰约如枝头繁花,狰狞鱼尾懒懒拨动水流,晕红的眼角瞥着他们,神情不变,“这海域里只有我一个‘尊’,你们找你们的尊上,怎么还找到我门口了呢?啊……说不定他已经被我吃掉了吧。”
美人细长的手指压住腹部,面上浮现一丝坦白的遗憾和饥饿:“总是吃不饱,我也没办法啊。”
荼婴脸色僵硬了一下,他当然不信妖皇口中的吃掉了之语:“陛下说笑,我正是感受到了您和师尊的魔气对撞才过来的。”
玉神曲起食指,用指关节按压着饱满莹润的红唇,笑意傲慢:“啊,既然你不信,那你就自己来找呀。”
她有恃无恐地伸展双臂,臂弯里鲜红薄纱逶迤漂浮,盛气凌人好似一团灼灼火焰。
只要她不承认,他们能怎么办呢?打也打不过,说也说不过,只要有点理智,就不会再纠缠下去了。
看着荼婴一脸铁青,一旁的善君已经悄无声息地四下打量起来,准备寻到空隙逃跑,玉神嘴角的笑容不断拉大,心中从未有过如此爽快的时候,还想再欺负荼婴两句,就见荼婴忽然将目光投向了她身后,眼里猛地亮起了光。
玉神将要出口的话堵在了喉咙口,一点不妙的预感从她心里升起,正胆战心惊地琢磨着到底是哪里不对,就看着荼婴对着她身后脱口而出:“哥!”
……坏了,她竟然忘了荼兆!
一身白衣的剑修踏水而来,海水不比陆地,修道者虽然能分水呼吸,行动多少还是有些不便,但来人姿态坦然,手中还扶抱着一个身形挺拔的男人,竟然也宛如行走在地面一般自如。
玉神悄悄侧过脸瞅了后方一眼,看见荼兆扶抱着的那个男人,眼前就是一黑。
两个小兔崽子,竟然还学会了声东击西!
荼兆和荼婴感知到魔气妖气对撞时已经在出东阿的路上,这股凶悍暴烈的魔气一出现,荼婴就疯了似的往回冲,荼兆拉不住弟弟,只得跟在他后面。
但他多长了个心眼,没有循着去往冲击的中心,而是沿着那股溢散的魔气往外绕了大半圈,潜入水底一看,曾有数面之缘的鸣雪魔尊正被一只巨大的海兽托举在脊背上,向着远方窜去。
荼兆刻意收敛了身上灵气,将自己伪装成一个微不足道的凡人,顺着水流无声无息地落在海兽宽逾城门的脊背上。
偌大海兽早就习惯了有东西掉在自己身上,加之荼兆的身形对它而言实在渺小,它甚至根本没有发现背上多了个人,依旧遵循着妖皇的命令有多远游多远。
荼兆敛声屏息,小心翼翼地靠近那仿佛沉睡的魔尊,离得越近,那股凝重冰冷的威压越是强烈,甫一看见那张脸,荼兆的心神就是一晃。
他有多久没有看见过师尊了?
一剑能当天下先的明霄仙尊,就那样悄无声息地消失在了他的生命里,白玉京悬挂的历代宗主画像不能画出师尊风华的万分之一,到如今,他明知道面前这人不是他的师尊,连气质神貌都迥然若两人,他仍是为之失神了许久。
海中静谧,只有温顺的鲸在长长鸣唱,悠扬声响回荡在海域里,荼兆深吸一口气,单膝跪地,朝魔尊颔首:“鸣雪……师叔,多有得罪。”
荼婴一见到那面容冰冷俊美的男人,就瞬间忘却了周遭的所有事物,僵直着身体过去,半途还绊了一下,荼兆将鸣雪交给自己的弟弟,转头却对着玉神拔出了剑。
玉神:“……”
偷我的人还敢对我拔剑!好胆啊兔崽子!
白衣剑修面对妖皇沉沉的威压,仍旧目光坚定,长剑寸寸出鞘:“陛下,晚辈冒昧,请问一事。”
他根本没打算听玉神的回答,直接便道:“多年前魔域兽潮席卷两界,阿婴的师尊力敌魔兽,不见踪迹,当时晚辈的师尊,太素剑宗宗主明霄仙尊前去救援,之后也是下落不明,而今鸣雪师叔现身在此,为您手下凶兽所护持,敢问……敢问晚辈的师尊……敢问明霄仙尊,正在何处?”
他的语气很平静,好似从头到尾都没有被动摇过,但说到最后时,还是不由自主地泄露出了一丝颤音,双目紧紧盯着玉神,不肯放过她脸上一丝一毫的变化。
玉神:“……”
她能说什么?这回可是人赃并获了。
善君取出几瓶丹药,看也不看,统统倒进了嘴里,被强行调动起来的魔气充盈身体,凹陷碎裂的骨头发出炒豆子一般的声响,方才还奄奄一息的人又没事一般站了起来。
他本来是想扭头就跑,可忽然到来的白衣剑修牵住了他的步伐,在场的众人中只有他知道鸣雪魔尊躯体返幼的事情,此刻一见身形高大的魔尊,当即怔在了原地,眼神里不易察觉地掠过一丝忌惮,原本要逃跑的心思也被打散了七七八八。
“且不论明霄仙尊的下落,尊上此刻人事不省的情况,前辈也不打算解释一下么。”
善君幽幽地将鸣雪长久不醒的锅凌空扣向了玉神。
玉神:“……”
荼婴全副心神都在鸣雪身上,按住对方的腕脉查探了一番,没有发现什么暗伤,倒像是有离魂症状,可是离魂之后怎么能发出先前那样强悍的魔气?全然不知道化身特性的荼婴思前想后,就只能认为鸣雪是在和妖皇对战的过程中出的意外了,因此他也将视线投向了红衣艳艳的美人。
玉神:“……”
荼兆没有得到回答,又沉声发问:“敢问晚辈的师尊明霄仙尊此时在何处?”
玉神:“……”
天道前所未有地感觉到了一丝心累。
被这边的大动静引来的法则围观了全程,内心油然升起了一种诡异的……兴奋感,啊,这个场景是怎么回事,为什么它明明只是简单地看着,居然像是大夏天栽进了雪堆一样,浑身都被冰冰凉凉的一激,这也……这也太好看了吧!
妖皇此刻哪有心情去管幸灾乐祸的法则,她现在浑身是嘴都说不清为什么鸣雪会出现在她的海域里,又为什么两人会大打出手,但解释不清,不代表谁都可以往她头上扣黑锅。
那条鱼尾绷紧了,鳞片咔咔扣合,发出金铁嘶鸣的摩擦声,沙哑柔婉的女音低如耳语:“谁给你的胆子,把莫须有的恶名扣到我身上的?”
善君一听她开口,心中警铃登时大响,顾不得玩弄小诡计,魔婴飞快运转,驱使魔气裹住他飞身后退,正好躲过了来势汹汹的一尾巴。
硬度堪比金铁的鱼尾拍空,余力击碎了下方海石,偌大气浪翻卷开来,四周生长的海中灵草瞬间化成飞灰。
善君额头冷汗涔涔,脸上还保持着习惯性的僵硬笑容,眸光闪烁不发一语。
荼婴见此,猛然想起之前善君说的那句话,转而逼问他:“这些年,师尊一直在你哪里?他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