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凤悄急的鼻子上冒汗:“你问点正经的行不行?!”
燕无纠瞥她一眼,状若无奈:“好吧好吧,那你说说,郡主最喜欢的宠侍是谁?”
终于有一个自己能答的了,楚凤悄心中松了口气,虽然有些涉及母亲的私隐,但这事儿府里人大多都知道,说了也没什么,她迅速道:“小甜院里的庄贤!”
燕无纠本来也不在意问题的答案,她话音刚落地迅速接上:“那郡主最喜欢的东西是什么?”
这回楚凤悄想了一会儿,犹疑着回答:“……一柄短剑?”
燕无纠哪里关心楚鸣凤真的喜欢什么,听她话音有了犹疑也不在意,立马接着问:“那统领郡主府守备的人是谁?日夜巡逻部署有何长处有何弱点?”
楚凤悄流利回答:“是广戈将军,她擅长守卫,郡主府交由她护卫,从未出过差错,弱点……弱点嘛……”
她眼睛一眯,眼中有锐利的光一闪而过:“你问这个干什么?”
燕无纠心中警铃大作,若无其事地嗤笑一声:“我就是随便一问,难道你告诉了我,我能带兵打过来不成?叫你说别的你说不出,我担心我再问你娘的事情,你要怀疑我想当你爹!”
楚凤悄气的直跳脚:“你想当我爹?!你做梦!”
她气呼呼地转身冲了出去,仆人被她拦在园子外一直没听见他俩的对话,倒是把最后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一行人面面相觑了一会儿,忙不迭跟上小郡主气哼哼的步子,立即有人将这件事情呈到了楚鸣凤案前。
容颜昳丽的女子听了侍人的汇报,脸上露出了一点微微的笑容,没有斥责那少年出言不逊,反倒转口说起来其他:“悄悄同他关系很好?”
侍人犹豫了一下:“似乎……似乎是交谈甚欢。”
楚鸣凤蹙了眉头,衡量片刻:“把悄悄的功课再多加一些,让她专心学习,尽量拦着她,别让她去见燕无纠。”
侍人退下了,楚鸣凤转头问阿重:“那小儿日日出意外,今天又是什么事?”
阿重摇摇头,脸上也出现了一点莫名:“他扭了脚,今天都没有出门,倒是没出什么事,就是……喝汤时被呛着了。”
饶是见多识广的南安郡主听了都觉得有些匪夷所思,思索了半晌忍不住问:“难道这世上真有如此倒霉之人?”
她们俩谁都没有往燕无纠是故意的那方面想,实在是因为燕无纠根本没理由这么做,一个乡野粗鄙少年,见了满目荣华富贵,高兴还来不及,怎么可能会心怀警惕?还下得了这个狠手把自己折腾成那副惨样?也有一部分原因是那夜他的演技不错,把楚鸣凤糊弄的结结实实。
两人琢磨了半晌,只能归因为燕无纠真的就是这么倒霉,楚鸣凤站起来:“那就我去看看他吧。”
阿重拧了拧眉头:“殿下金尊玉贵,何必亲自去看,要示好,让人把他抬来不就好了。”
楚鸣凤换下素净略旧的常服:“你也说是示好,既然要示好,那就彻底一点,拿这么点架子有什么用。”
阿重只是随口一提,见郡主不采纳也就不说了,替她换上描金绣凤的外裳,一同往客院子去了。
走到半路,楚鸣凤忽然问:“我记得,他仿佛是跟着一个和尚一块儿来的?那个和尚叫什么来着?是什么来头?”
阿重敛着眉眼:“叫梵行,去的人还没查出来,传信回来说,找不到那和尚挂单的寺庙,小庙宇都没有听过这么个人,或许也是哪出淫寺出来的野和尚,大寺院的人口风都严,他们去了天台山,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想再往河间走一趟。”
河间的净土禅宗是中原公认的天下第一庙,绵延数百年,香火鼎盛,凡是有名有姓的和尚,都必然要去那里走一遭的,晚些日子来报也是正常。
楚鸣凤想起那天看见的那一袭素白缁衣:“倒是不像野和尚……”
但是很快,她又微微掀起了嘴角:“若是个野和尚也是好事,我那好哥哥,最近还在折腾那些田地隐税么?”
阿重答道:“中原的官儿惯会隐匿田地虚报税收,乡野之间勾结连绵,想要整治不是易事。”
楚鸣凤慢慢地说:“……我忽然想到,他既然要整治官员瞒税,怎么不把寺庙的田地税收和人头税一块儿缴了呢?”
历来便有寺庙所占田地少收一分税的规矩,这也是早年邵魏王朝起家时为了得到僧众支持而许下的诺言,同时还规定了寺中在册僧侣免收人头税的规矩,使得许多养不起丁口的百姓纷纷将孩子送去寺庙出家,以减免赋税,甚至还有些小寺庙买卖僧侣名额牟利的。
楚章登基后用了前朝税法,现在还在和官员们隐匿的私税斗智斗勇,不知是没注意到寺庙还是要延后处理。
阿重有些疑惑:“殿下的意思是?”
楚鸣凤在心中勾画着新的计谋:“还早着呢,先去看看燕无纠和那个梵行的相处之道,这手好棋,要放在关键之处才有效果。”
第106章 莲华(二十)
楚鸣凤模样可亲温柔地与燕无纠交谈了一番, 这次她没有提及任何敏感话题,只是相当正常地谈论了苗新的山水风光,告诉燕无纠城中哪里有趣好玩,姿态摆的大方和睦, 和一个宠爱弟弟的长姐没有什么区别, 甚至还刻意做出了点疏离端庄的态度来。
燕无纠还是一脸懵懂少年郎的样子, 脸上都是恰到好处的向往卑怯, 眼神不敢往明艳动人的南安郡主身上放, 四下乱飞。
他心中还在冷笑,楚鸣凤这一手欲擒故纵玩的实在是好,寻常少年不一定会喜欢这个只有一面之缘的郡主, 但总是会有自作多情的毛病, 上次她临走时说了点不清不楚的话, 明明是刻意引人遐想,这回又摆出了礼节完备的疏离姿态, 若不是他见多了捻春阁的姑娘们花样百出的手段,怕真是要一天到晚想着她了。
想她的时间久了,就是真的不喜欢,难道敢说自己没有丝毫的动心吗。
尤其是这位南安郡主模样美艳身姿窈窕, 更兼身份高贵,攀上这条凌云梯, 下半辈子都不用奋斗了。
他在心里腹诽,表情还是不敢显露出一点端倪, 反而要做出忐忑的神态, 嗫嚅着试探:“……殿下说的, 我很想去看看, 但是门口的侍卫……”
他想说门口的戒备森严得很, 怎么看都是要把他囚禁起来的意思,楚鸣凤哪里会不晓得他在说什么,自然地接话:“这些都是军中好手,万里挑一的人才,保护你一个小郎君是绰绰有余,你下回走路要是再摔了,我就要责罚她们了。”
她是用调笑的语气说出这句话的,但话中若有若无的威胁意味却令燕无纠头皮一麻,楚鸣凤又笑道:“苗新好玩的地方多着呢,不比中原文风鼎盛,这里民风淳朴,灵兽亲人,下回我好好带你出门玩一趟。”
她轻描淡写地将燕无纠的试探打了回去,站起身来:“你好好将养着,有什么缺的,尽管叫人去取,就当这里是自家一样,千万不要拘束。”
楚鸣凤带人走了,燕无纠目送她的身影消失在门口,方才的羞怯笑意一下子撤了个精光,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腿,不知道在想什么。
“所以你是因为南安郡主才不想走的?”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燕无纠从自己的思绪里惊出来,抬头去看,衣带当风瘦削挺拔的僧人站在不远不近的地方,向着大门口看了几眼。
燕无纠还没有反应过来:“……啊,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