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并非中原人士,言辞间极为直白大胆。白缎不敢拒绝,起身后微微抬头朝向上首的位置,也不可避免的瞥到了斜靠在贵妃榻上的贵妃。
贵妃穿着一身苗族传统服饰,银冠精致、色彩艳丽、繁复夺目。据说她刚刚入宫的时候曾换过宫装,但在她得宠后,皇帝感念她思乡心切,便特准她仍旧做苗疆人打扮。
苗族服饰并不像中原那般保守,贵妃斜靠在榻上,难免会露出白嫩的手臂与纤细的小腿,配上她妩媚多情、娇憨可人的面孔,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猿意马,根本不像是三个孩子的母亲。
不过,对于白缎而言,除了他的心上人,其他人再漂亮娇媚,也根本无法让他动容。
尽管看到了贵妃的手臂与小腿,但白缎却丝毫没有脸红心跳的感觉,只是礼貌的将视线垂下,不愿有半分逾举。
见白缎这般姿态,贵妃眼中闪过一丝欣赏。自从来到中原,她这才知晓中原文化与苗族有多大的不同,别说是九五之尊,哪怕民间的富贵人家,也是妻妾成群。贵妃厌恶这样的“习俗”,却又无法凭借一己之身与之抗衡,于是便格外欣赏那不与之“同流合污”的男子——比如一生只有一妻、无妾亦无通房的白御史。
在贵妃心中,只有这样忠诚而专一的男子才是值得托付的好男子,所以哪怕白御史对她十分厌恶,经常向皇帝进言、讲她的坏话,贵妃也容忍了下来,并没有像是对待其他难缠官员那般,借助对皇帝的控制找他的麻烦。
中原有句话是“爱屋及乌”,贵妃欣赏白御史对于亡妻的忠诚,连带着对白缎也有着一份好感。她在两人被赐婚之前,对于二公主没有丝毫印象,只是在赐婚后将“她”招过来看了一眼,对“她”的印象则是懦弱小心、貌若无盐、普通至极。
然而,白缎却当真将“情人眼里出西施”这句话表露的淋漓尽致。在提起自己未来妻子的时候,尽管面上的表情一直矜持有礼,但那双闪亮亮、充满了恋慕的眼神,却让贵妃想起了曾经深陷爱河的自己。哪怕两人在外表性格上极不般配、身份亦是悬殊,贵妃也丝毫无法怀疑眼前少年对于二公主的诚挚感情、怀疑他迎娶公主只是因为恋慕权势。
一时间,贵妃也不知自己对于这一对彼此相爱的少年眷侣,到底是该欣慰感慨,还是该羡慕妒忌。
——她已然对于自己的爱情绝望,却又本能的向往着纯粹深刻的感情,哪怕自己只是一个旁观者,也是好的。
思绪飞回到少女时代,又被迅速拉了回来,贵妃直起身体,慵懒带笑的面孔严肃起来,目光灼灼的逼视着下首的白缎,娇媚的嗓音也阴森下来:“婚后,你要对二公主一心一意、忠心不二。倘若本宫发现你有了二心——别怪本宫不客气!”
这一句话,并非是为了二公主撑腰,而是不愿意白缎再一次毁掉自己对于美好爱情的幻想。倘若白缎这样做了,已然手染鲜血的贵妃就绝不吝啬于将这个辜负了她“感情”的人同样拉下地狱。
白缎被贵妃骤变的态度弄得一头雾水,但却没有丝毫恐慌。他疑惑的抬头看了贵妃一眼,目光清正、毫不躲闪:“草民既然求娶公主,自然会与她恩爱白头,此生绝不纳二色!”
白缎的声音并不算大,但铿锵有力。听罢他的话,贵妃的面色顿时柔和下来,扬起一抹笑容:“好,你的许诺,本宫记住了。”
说罢,她重新懒洋洋的靠了回去,抬起手微微摆了摆。侍立在旁的女官立即走到白缎面前,躬身请他离开。
白缎重新向贵妃施礼,退出了宫殿,而贵妃则定定望着他的背影,眼中闪现出深刻的哀恸,但却又瞬时间泯灭,恢复了一贯满不在乎的妖娆惑人。
由于贵妃对于这一段婚事还算期待,所以可怜的小透明二公主顺利拿到了公主位份应有的嫁妆,而礼部布置这一场婚礼,也不敢有任何的偷工减料——毕竟,不管公主如何不受宠,那也是皇家公主,这一场婚礼不仅代表着公主的身份,还要彰显皇家的威仪尊贵。
白缎在宫外被礼部的官员拽着,一遍又一遍熟悉整个婚礼的过程,务必不许有任何失误之处;而宫内“待嫁”的二公主曹钰莹,也过得并不轻松。
身为新娘子,曹钰莹在婚礼当日只需要在喜娘的指引下按部就班的走个过场就行了,一举一动都有人提点照应,所以她现在最重要的任务——便是绣自己的嫁衣。
嫁衣,是女子一生最为重要的服饰。大多数女子在小时候、学会刺绣之后就开始慢慢缝制,一针一线都代表着自己对于未来婚姻生活的期许,哪怕深宫之中的公主们也不例外。
只不过,原身在内心深处一直以男子自居,根本不曾想过自己会出宫嫁人,而“她”又没有生母养母,没有人告诉“她”需要缝制嫁衣,所以礼部在开始置备婚礼之时,才知道这位二公主根本没有为自己做过嫁衣。
这个时候再缝制嫁衣已经晚了,礼部不得不退而求其次,将这项工作交给了尚衣局,只要求公主自己将喜帕绣好,为婚礼尽一份心、讨一个吉利即可。
接到缝制红盖头的任务,曹钰莹整个人都是崩溃的。
他先前的世界并不是没有扮过女装,但那都是为了逃避敌人的追踪,哪里有机会老老实实坐在那里……玩刺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