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绮罗点了点头,“道。”
“其实在那个幻境里,莫师公不仅给我讲了你的事,在离开之前,他还问了我,我的‘道’是什么。”
“他说,‘道’就是‘路’,人活着,总有会有自己的路,有路就会有目标和前行的方式。”
“太子修佛,选了成佛的路,所以他慈悲,他仁善,他想让每个人都脱离疾苦,所以他不允许自己犯错,因为佛是不会犯错的;道师叔修道,选了通神的路,所以他清静、无为,持之以恒、苦心孤诣地修行,他想明白世间的真理。”
“这两条路,都很伟大,可都不会是我的选择。我总觉得,佛太绝对,道太无情,都不是我能走好的。”
她顿了顿,微微有些黯然,“就像太子和道师叔最后那样……”
想成佛的犯了错,想通神的动了情。
“我大概还是像和我爹一样,做个没什么志向的‘人’。走‘人’该走的路——仰可以不愧于天,俯可以不怍于地,想做的事情就尽全力,做错了的事可以后悔但绝不沉湎。”
“若是欠了恩情,就去还,若是许了诺言,就去守,最重要的是,若是有了爱的人……那就拼上一切地去爱。”她一边说,一边笑着朝迟悟使劲地眨眼睛。
“最好有机会能睡了他!”
她说完又猴到迟悟身上去了,两只爪子不停地给他挠痒痒,谁知道他是个不怕痒的。
这下偷鸡不成蚀把米,最后反而自己被他压在身下,挠的抱头乱滚,连连求饶。
她闹得够了,才又安静下来,微微有些倦,任迟悟将她圈在怀里:“其实做人也不比做神佛容易……这个世界太美了,要爱的太多了,所以做选择的时候分外痛苦。”
“我之前,就无数次地想过,我爹做下那个决定的时候,该有多难过。”
“他从不是个冷血无情的人。方圆几百里范围内的人命,他一手创建的无间城,他决定要亲手毁掉这些的时候,该有多愧疚,多不舍……可这世间或许本就没有绝对的对错,他亦知道自己不是全知全能的佛,所以权衡之间,他只是做出了一个自私的人会做出的选择。”
绮罗望向迟悟,目光里满含歉疚,无声道:对不起,我也只是……做了一个自私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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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处本应不胜寒,绮罗却并不觉得冷。卷轴乘风,在薄云之间穿梭,如同云海之中的一叶小舟。
绮罗忽然发觉这“小舟”尾巴上还跟了许多焰火,星星点点,晃动着,跳跃着,但并不是她召出来的。
“诶……怎么有这么多火灵跟在后面。”绮罗奇道。
迟悟扫了一眼:“从屠龙宫就跟着了,我见它们是从黄泉海里穿过结界出来的。”
“诶?”绮罗想了想道,“不会是我那一百零八盏长明灯里蕴生出来的火灵吧?陪了我这么多年,有感情了,我要走了这帮狗腿子还来送我一程?”
迟悟:“……”
这些火灵在绮罗身边飞舞,绮罗伸出手指去逗它们,有的落到她的指尖,就像蝴蝶停在她的指尖上。
玩了一会子觉得没甚意思了,她又折回来,开始捉弄这边这个更有意思的。
绮罗一把将迟悟推到,不怀好意地笑了几声,两只狗爪子立即就拍上了他的脸,对他柔软的两颊大肆蹂:)躏起来。
少年清俊的面庞是近乎剔透的苍白,任她捏来揉去地捉.弄,一双湿漉漉的眸子只是静静地凝望着她。
绮罗不禁“噗嗤”一声笑了出来:“喂!你这是在引.诱我犯:罪啊!你勾.引我!”
迟悟:“……”
“你勾.引上司,这是大大的罪过!再加上刚才还扰.乱军心,罪加一等!”她义正言辞,不怀好意地笑道,“罪无可恕……亲无赦!”
说着探头便口勿了下去。
这是她第一次主动亲口勿他的嘴唇,“刑.罚”的执行过程难免有点生涩。
她伏在少年身上,舌尖如小猫舔水一般轻轻舔..舐着他的嘴唇,然后一点一点,缓缓深入……
迟悟原本就心中刀绞,只是强忍着不说,保持住一副平静的神情已然是他的极限了。
现在经她这样一激,直觉得五脏六腑有如万针攒刺,瞬间战.栗起来。他又恼又恨,眼眶酸的厉害,哪里还忍得了她这般慢慢悠悠的练习和探索?
一个翻身,已将她压在了身下。
唇齿缠绵,气息交错。
…………
头顶着婵娟千里清辉,跨越了河山万载静默。
可他们眼中只有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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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番折腾之后,两个人都迷迷糊糊的了,绮罗将头枕在他手臂上,在他颈间蹭着,眸子半阖,口吃软糯不清。
“其实,我有点好奇……你老实说,你是什么时候喜欢上我的?”
迟悟想了想,一瞬间脑中有很多画面划过,其中,有一个场景反反复复地出现,挥之不去。
他回忆道:“在烟乐坊里,我被云娘带入她的魔障,所以画了伏魔阵。那时候你来了,只用了一刀,就将魔障和我的伏魔阵一道破了。”
一刀将黑暗与死寂都劈裂了,脏得像个小花猫一样的姑娘仿似不顾一切般,喊着他的名字。
来拯救他。
从此他沉寂的世界有了声音。
“我从来没见过那样热烈的刀法,烫的像刚沸腾的滚酒,惊心动魄的像藏山寺中沉响千年的梵钟。”迟悟喃喃道。
绮罗显然也回忆起了那夜的场景,道:“我也从没见过那样神圣的阵,鎏金璀璨,光芒万丈,我觉得那时候的你……”她咯咯笑道,“真像一尊佛。”
迟悟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那一刻的金光之中,姑娘只道自己看见了佛,却焉知佛因她而动了凡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