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七年前魔族起兵,大军压境过,可现在不已经是天下太平的时节了吗?都七年了,人魔两族还互不往来么?
“的确是不让进出。”迟悟淡声道,一边轻轻朝绮罗轻飘飘地抛了个眼神,绮罗立时便会意。迟悟知道这事,只不过还不曾跟自己说,想来在这小二面前说也不方便,当即便默不作声了。
绮罗寻思自己七年未回北疆,也不知道这边是个什么情况了,这么想着就想从那小二那里套些话出来。
她抬手就打算端一碟花生米到那伙计面前,方一动,才发觉迟悟还捉着自己的右手腕。迟悟朝她微微一笑,握着她腕子的手不轻不重地一紧,面上若无其事地拿另一只手将那碟花生米递到那小二面前:“我们也是初来乍到,对此地还真是不怎么了解呢。”
绮罗:“……”这‘千人千面’什么个破法术,还不能放手了?
这还让不让人吃饭了?
那小二是个爱说话的,听他这么说,自然而然地就接着自己刚刚的话茬往下说了。
“看来客官对这一带不太了解,这北城门不让进出是由来已久的事情了。七年前,魔族压境,被打退回魔域之后,北边的城门就关上了。关内外不通往来已经好些年了。”
“城外边现在都没人住了吗?”绮罗追问道。
“怎么会有人住?”小二笑道,“那外边现下就是就是一片黄沙海,那还会有什么人住。即便是有人,那也是魔域的人,我们这边的百姓是从来不出去的。一方面,官家不让出去,另一方面,也不敢出去。据说,那边闹鬼。”
“闹鬼?”
“是啊。”那伙计喝了口水,继续道,“从北城门出去走个百十里路,全都是黄沙,可原来那边有一座城,叫无间城。”
绮罗听到无间城这三个字,心头不禁一动。
“姑娘应该知道炽炀吧?”小二问道。
“知道,知道。天底下还有不知道他的人吗?”绮罗无奈苦笑。
“七年前炽炀与道宫主在城外大战,败走北疆魔域。约莫在那两个月之后吧,在无间城——那原本是他自己的地盘——被他的部下反叛,死于内乱了。可他到底是个有手段的魔头,即便是到死也不是个善茬儿,死之前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一场大火烧起来,简直烧透了半边天。方圆几百里,几百里啊,人烟尽灭,寸草不留,一把火全烧没了。”
“自此之后,无间城就只能从人嘴巴里听见了,世上再没这么个地方了。现在再去看,冰火城外面已经是一片黄沙,啥都没了。说来,也是走运,当年大火一直烧到冰火城边上,要是再过来那么点,冰火城怕是也要完。”
绮罗听他说到这里,一言不发,心下却是了然。
业火红莲。
这是爹爹生前最得意的阵法,可以将火灵的力量发挥到最大。可也是因为这个阵法的力量过于强了,太过不稳定,存在某种缺陷,爹爹几乎没有怎么用过它。
这般看来,这阵法,的确是超乎她想象的强大。
“这是谁跟你说的?”绮罗问道,“按理说,当时我……那个大魔头,应该是与他的部下同归于尽了。如果真是方圆几百里无一活口的话,这其中详情又是怎么传出来的?”
“这……”那小二一时语塞,好像之前确实并没有想过这个问题,讪讪道,“这个小的就不知了。这些大都是平头百姓从仙门中听来的只言片语,街头巷尾口耳相传,也就成了现在这么个话了。”
那小二喝了口水,继续说道:“那之后,魔族就大军压境了,好在战事没有持续多长时间就停歇了下来,他们又退回了魔域。可那之后,怪事就发生了。”
“原本无间城那一带是人魔两族互市的地界,鱼龙混杂,却也热闹非凡。据传,那边什么赌坊啊,窑子啊,数不胜数,就是个妖魔鬼怪聚集的地方。被一把火烧了之后本该就无声无息了才对,可战后有商队从那边走的时候,却能远远地看见大漠里有一座城,灯火通明,与被烧了之前的无间城一模一样。那是什么?那就是鬼城呐。”
“那些个商队也只敢远远地瞧一眼,回来之后就立刻报了官。就有仙家的人去查探,回来之后,也没说为什么,就把北边城门给锁上了,不让进出了。关内外之间原本就没多少的往来,现下是真的互不来往了。我已经好久都没瞧见有魔族的人到我们的地界来了。”
“鬼城……”绮罗口中轻念着,转头瞧了迟悟一眼,迟悟面上倒没显出什么惊讶的神色。
那伙计是个健谈的,有叽里呱啦地跟他们说了一堆,绮罗才发现自己知道的实在是太少了。
自己对爹爹的死,所了解的,也就只是从道师叔那里听来的几句轻描淡写的叙述。七年的不闻不问,更是让她对现在的边疆一无所知。
聊了约莫半个时辰,天色既暗,那小二要去忙活打烊的杂事儿了,就把他们领到他们所住的房间去了。
那小二打开一间房的房门,朝他们殷勤笑道:“就是这儿了,两位里边请吧,早些歇着吧。”
“就一间房?”绮罗一愣。
“啊?”那小二也是一愣,似是意外,略略瞟了一眼两人捉在一起的手,“要两间么?我还以为……”
“……”绮罗先是顿了顿,却忽然转了口风,说道,“不用了!一间就够,一间挺好的。”还没等小二有什么反应,她就不由分说地拉着迟悟进了屋子,然后砰地一声将屋门给关上了。
门板关上时带出来一绺将小二手中的火烛吹得一晃。
站在门口的小二:“……”
那小二被她这么一弄,一时间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半晌,才搔了搔脑袋,翻了个白眼嘟囔道:“什么玩意儿。吃饭的时候手都跟黏在一起了似的不愿意放,现在跟我这儿装什么假正经……切,现在的年轻人,唉……啧啧……”
迟悟从门缝里朝外看去,听见这小二嘟嘟囔囔地端着烛台下了楼去。等了片刻,屋外没什么动静了,他才将门关严实了,转过身来。
甫一转身,还未站稳,眼前人影一晃,就被一只手给摁在了门上。再一眨眼的功夫,绮罗的一张脸就逼到了近前。
屋里很暗,一双眸子如同黑曜石一般映着微凉的光亮。
鼻尖上的一点痒意,反倒让他将那双瞳眸里映出来的自己看的模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