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闻听这位琅国公子熊胆虎威,但礼法欠教;兵法熟通,却然谋略不足;以将才论,勉强算是半个;以王者论,半个也算不上!殿下若想以他克制莫家,则勇武有余,谋策不足,终是败将;若要以他去寻帝姬下落……”师源忍不住讥笑一声,“恕臣直言,则这位公子必被帝姬蚕食,且不知自己会葬身何处。”
“蚕食……倒也未必。”凌霄君思量幽深,“玉熙在我身后,若无适宜之人牵制,则终有一日我将腹背受敌,到那时不知葬身何处的便是我这位东宫太子了!”
“依臣之见,若然牵制不能,反成合谋,又当如何?”师源问道。
凌霄君笑笑,“前几日我书房内丢了件东西,不知先生可有拾到?”
师源微怔了怔,继而笑开,自袖底取出一捧细绢,打开来,里面是另一块绢纸,只是上面沾染了斑斑血迹,“殿下若不说,臣下倒是忘了。臣在夜玄身上搜得此物。”说时将绢稿奉在凌霄君案前,“不知可是殿下书房里丢失的东西……”
凌霄君瞄了一眼,并未展开便知是何物,“九犀山遇刺……我一直疑心是玉熙自己设局……她走倒也无谓,偏又使我误了行程,以致失约……才惹出夜玄这阴错阳差的一段痴心……”语意未尽,顿了片时,才又续说,“无论怎样,且先由他们闹去罢。玉熙不是一直想要找个可依凭之人,自古帝姬只婚配王者,她自幼更是心怀此志。此回出走便是为着难忍莫家兵门欺辱,宁玉碎,不瓦全。而夜玄也算是有胆有识,若能得良参贤相辅佐倒也能成一番事业。玉熙与他纵然真的合谋……”凌霄君低头又看一眼案上血色绢纸,“也未必同心。”
“成一番事业?”师源仍忧心忡忡,“殿下想来也知西琅王室储位之争?琅王三子——夜丹、夜玄,还有夜兰。长子夜丹自不必论,此不过倚仗外戚之势强入东宫之流,其恶行蠢事已然为四境嘲笑之柄;且说那夜兰,其母妃为召国公主,有南召风族为其后盾,可襄礼乐,可助钱粮,可安边关,可缔联盟,论其势,当为君主之选;但是此位公子耽于笔墨之艺,醉于诗画之乐,且性情柔弱,若然为君,只怕将来必为臣子所欺,难以保守其位;那么便也只剩下一个夜玄了,莫非此是殿下之意?”
“先生既已观之切实,思之悠远,又以为此意如何?”凌霄君这回是郑重请言。
师源亦做慎重考量,正色答曰,“夜玄性直意耿,行事粗暴,待人骄横,可也惟有如此才能制住西境臣民粗野狂懒之风。但正如殿下所言,须得有良相辅佐,贤臣谏言,再假以时年,以礼乐熏之,则自上而下,或可使西琅成礼乐之邦国!但是……”
凌霄君笑了,“先生只言‘但是’便可,何须哄我一时得意?”
“那臣便直言——殿下欲使帝姬下嫁夜玄,使夜氏王族为天家宗威,可靠否?如今天家血脉惟余殿下与帝姬二人,而帝君近来病体孱弱,若然殿下再有……再有折损,那玉家天下岂非要归他……”师源未敢再说下去。
玉恒仍旧微笑淡然,“所以本君当万事小心!切不可轻易折损啊!”转目见师源元鹤皆瞠目愕然,显有嗔怪之意,忙又正色言说,“先生放心——玉家的天下,终是玉家的天下!必不至终于我辈。”说完又望门外树影漫庭,已是日沉西阁,又一日光阴尽了,也不知顽劣女子还家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