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重重的咳嗽两声, 期望二姨太能听见。以前在家时, 他的二姨太最是关心他, 将他当作自己的天。
沈太太在一旁观望着,额头的褶子越发的深, 她忍不住伸出手来掐了沈老爷一把, 免得他在大庭广众之下出丑。
瞧瞧他那副样子,眼珠子都快贴上去了。她心里生气,下手也就重了点,沈老爷一时没能察觉, 轻呼一声, 惹得周围的人来看。
这下可好, 二姨太终于转过头来看他。不过是淡淡的扫了一眼, 将他当成个陌生人, 随后又转过去与那英国领事闲聊。
沈老爷心里憋屈,冲着沈太太低声训斥道:“你这是干嘛?大庭广众之下掐我, 也不看看这是什么地方。”
沈太太冷笑一声, 到底是妻不如妾,妾不如偷, 偷不如偷不着。人家都跟他登报断绝关系了,他这还眼巴巴的贴上去, 叫人笑话,真是贱骨头。
“我见老爷忘了身份,提醒您一下罢了。”沈太太嘲讽道。
沈老爷瞪了她一眼, 劝自己别与个泼妇计较。若不是这泼妇时常为难月儿,月儿又怎会登报与他离婚。
沈舒微在一旁看着,只觉得荒唐。原以为二姨太走了,父亲与母亲便会和和美美,不再生出嫌隙。现在想来,哪怕是没了二姨娘,他们两人也无法和美的过日子。
王太太就坐在沈太太旁边,上次沈舒苒带着沈舒微去给她相看时,原本想着结了亲还能跟傅少帅搭上关系。
这幸好没成,就看这排的座位便知道,这一家人怕是已经彻底的被傅少帅厌弃。
王太太心中还记得上次在梨园被沈舒微下了面子的事,于是故作疑惑的开口问道:“沈老爷一家怎么坐在这?我要是没认错的话,前面做的那位就是沈大小姐的亲娘,今日沈府大喜,怎么连个前排的位置都没给你们留。竟跟我们这些宾客一起,坐在了后排。”
沈老爷听了只觉得一根冷箭扎了他的心窝,原本该是被人尊敬的少帅岳仗,可这逆女不认他,害的他在傅少帅那里也坐了冷板凳。
沈舒微听了这话,气的够呛,只恨不得上去撕了那王太太的嘴。
王太太可不怕他们,她自顾自的继续放箭扎他们一家的心:“我原本听人说,沈大小姐上次被绑票时,沈二小姐自请嫁给傅少帅,还说哪怕是做姨太太也行。我原本是不信这些流言蜚语的,可现在看来,这流言倒是也有几分真。要不然,傅少帅的岳仗哪能坐这。”
沈太太见她越说越离谱,只想跟她辩上一辩,她的薇儿自是千好万好,哪容得让人说嘴。
沈舒微红着眼拽了拽沈太太:“娘,那都是些流言,今天是姐姐大好的日子,其余的都是小事。”只恨她那日被佣人从傅公馆里赶出来,有不少人都瞧见了。
她一副楚楚可怜的模样,低着头示弱惹人怜惜。王太太的儿子正好就偏好这一口,侧身朝她望了好几眼。
沈太太心里憋屈,现在也只能忍,总不好破坏傅少帅的婚礼。原本傅少帅就对他们有意见,要是她在与让人吵架,只让以后他们一家都得滚出上海。
“也不知是哪个黑心肝的乱说嘴,也不怕烂肠烂肚。”沈太太低着声恶狠狠的说,眼睛还望向王太太,她声音不大,刚好能让王太太听见。
王太太冷哼了一声,心中不屑,这沈家不过是个外来的暴发户,个顶个的没规矩。以后跟这样的人家,倒是也不必来往,跌份!
婚礼开始了,两个玉雪可爱的花童在前面开路,手上拿着一个精致的花篮,撒着玫瑰花。
沈舒苒一身洁白的婚纱,美丽无比,宾客们坐在一旁鼓掌,傅清寒就站在台上,等着她一步一步的朝自己走来。
牧师是个外国人,已经宣读过许多次婚礼誓词。
“你是否愿意……无论贫穷还是富贵,直到死亡将你们分开,阿门。”
傅清寒说了声:“我愿意。”他表情认真,随后望着她,等她也说出那句我愿意。
沈舒苒心里乱,她也是人生头一次结婚,梁太太让她等,她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才能离开。
她这都要跟男主结婚了!沈舒苒朝下望了一眼,只见台下的女主已然红了眼眶,拼命的忍住泪水望着台上。
沈舒苒犹豫半天,最终还是说了句:“……我愿意。”
牧童们站在一旁唱着爱的赞歌,牧师也慈爱的看着两人,傅清寒轻握着沈舒苒的手给她戴上婚戒。
自此以后,他们便是夫妻了。傅清寒凑身过去,低头吻她,宾客们露出笑容来继续给他们鼓掌。
台下的人不时说着他们般配,有眼力见的望见那颗大钻戒,那钻石色泽光亮,又大又闪。
可见传闻傅少帅对沈大小姐宠爱有家,必定是真的,那样昂贵的钻石都愿意买,不是真爱还能是什么?
沈舒微红着眼眶,说不清是不甘心多一点,还是嫉妒更多一些。她努力过,争取过,可终究是不得傅少帅的喜欢。
这大喜的日子,她连哭都不敢大声,还得陪着笑祝福两人。
沈舒微麻木的给他们鼓掌,脸上勉强扯出一丝笑意。她现在什么都没了,母亲成日的逼她嫁人,却不问问她的想法。
她的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沈舒微低头,想要擦去脸上的泪水。
“给你。”一只修长的手伸了过来,递给她一条黑色的手帕。
沈舒微轻声道谢,接过手帕,擦去脸颊的泪水,随后抬起头来,看见一西装革履带着眼睛的男子正看着她。
“台上那个是你姐姐?倒是头一次见在姐姐婚礼上哭的女孩。我以前去参加婚礼时,她们一般都是笑。”王梁生有意与她搭讪,趁机问她道。
这女孩跟他平日见的那些上海名媛都不一样,刚看她时,她一边流泪一边嘴角上扬给她姐姐鼓掌祝福,脆弱又坚强。
明明伤心极了,却还是在微笑,可见是个心地善良的好姑娘。
沈舒微揉了揉眼睛道:“我这是在为我姐姐感到高兴,婚礼就不许人哭吗?”
“我姓王,名梁生,不知小姐叫什么?”王梁生低声问她。
沈舒微这会正伤心的祭奠自己死去的爱情,并不想多与他说话,于是便还了他的帕子,哑着声说:“不过是萍水相逢,何必问这样清楚,帕子还你。”
王梁生笑笑,只说将这帕子送给她,至于这名字,他自是会打听清楚。
王太太见了,冷下脸来,高枝没攀上,又来招惹她的儿子。这沈二小姐倒是好手段,脸皮也太厚了些。
“梁生,离沈家二小姐远些,她哭她的,自有她爹娘管她,关你何事。”王太太冷着脸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