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老爷听了,叹了口气,他原先是想将沈舒苒记在大夫人名下。可他那夫人向来强势,说什么也不愿意,还与他大吵一架。
“爹,我上次来看姨娘,她竟连件像样的首饰都没有。女儿这心里实在不是滋味,这次我出嫁,总得给她买身像样的衣服,一套像样的首饰,”沈舒苒期待的望着沈老爷,望的他浑身不自在。
“我今天看着太太脖子上的珍珠项链,颗颗饱满,色泽明亮。还有手上的翡翠手镯,被那阳光一照,翠绿无比,衬得那双手又白嫩又纤细。”
沈老爷算是听出来了,他咬咬牙,将抽屉打开,又拿出了三千块大洋递给沈舒苒:“这些钱你也拿着,是我一时疏忽,原本想让你姨娘自己去买点衣服首饰。可你也知道,她这人不爱出门,总喜欢待在家里。”
“我明白的,爹。现在我回来了,您不用担心,下午我就是绑也把她绑到商场里去。”沈舒苒拿着钱,连笑容都真诚了几分。
沈舒微那边正在跟沈太太央求着要嫁进傅公馆里去做姨太太,沈太太被她给气了个仰倒,气的半天没说出话来。
沈舒微像是走火入魔般,自顾自的说着:“我看他对姐姐是极好的,娘,傅家家大业大。傅少帅他不可能只守着姐姐一个人过一辈子,只要能嫁给他,哪怕做姨太太我也是愿意的。”
沈太太这辈子最恨的就是家中的姨太太,年轻时被人强了丈夫,满肚子的苦水只能自己咽下去。
跟别的女人分享丈夫让她痛了大半辈子,她没想到,她的女儿竟然上赶着想去给别人当姨太太。
沈太太听写,再也克制不住自己心中的怒火,狠狠的朝她脸上扇了一巴掌。
这声音又清脆又响亮,好听极了。
她愤怒道:“我就是让你嫁给一个要饭的,也不绝不会让你去给别人做妾!做小!”
这个巴掌打懵了沈舒微,她捂着脸,难以置信自己被母亲打了。
从小到大,她的母亲从没打过她。
“趁早打消这种不该有的念头!你要是去给傅少帅做姨太太,我跟你都会成为这个家里的笑话。我从小将你娇养着长大,让你读最好的学校,不是让你去给人当姨太太的!”沈太太板着脸,实在想不通她这娇养着长大的女儿怎么会有这样可怕的想法。
沈舒微挨了打,捂着脸默默流泪,她声音哽咽,望着自己的母亲,头一次觉得她是如此的陌生:“只要能嫁给傅少帅,做姨太太我也愿意,我心甘情愿!娘,你不能,你不能阻挡我追求真爱的权利。”
她哭的伤心,沈太太听得却火冒三丈:“好好好,你可真是把书都读进狗肚子里去了!难怪你姐姐带你去相看,你左不愿意,右不情愿。我原先还当是她的错,没想到是你自己昏了头,连脸面都不要了!”
沈舒微哭着反驳道:“相看?我心中已经有了爱的人,相看谁都不行!”
沈太太被她的话气的发了疯,又给了她响亮的一耳光:“你给我清醒一点!以后你哪也不准去,等你姐姐嫁了人,我会亲自给你挑选丈夫。我的女儿不能当姨太太,我宁可亲手打死你也不会同意的!”
沈舒微抬头望着她,痴痴的笑着说:“娘,您就非要亲手逼死您的女儿吗?”
沈太太心里的火快压不住了,她需要去外面透透气。沈太太嘱咐下人看好她,推开门离开了房间。
沈舒苒下午带着姨娘去商场逛街,她挑选了一堆黄金首饰,这个年代天天打仗,没有什么会比黄金更加值钱。
二姨太向来朴素,她不习惯戴首饰,尤其是那条粗的夸张的黄金项链。店员脸上挂着笑,将这条项链夸的天上有地下无的。
“这让人怎么戴的出去,跟个土财主似的。姨娘什么都不缺,你给你自己买就行。”二姨太拒绝道。
沈舒苒固执的给她戴上,低声道:“姨娘,这不是用来戴的,等爹回去看完,我明天就去把它们存到银行里去。您懂我的意思吗?”
二姨太懂,于是被她打扮成了土财主,满身的黄金。
“船票我已经买好了,后天早上六点,准时发船。我算过时间,傅少帅上午十二点来迎亲,那会我们已经在船上了。”
沈舒苒买了一堆金灿灿的首饰,拿回家给沈老爷他们欣赏。沈老爷以前也是财主出生,跟着笑呵呵的说好。
哪怕沈舒苒用钱买上一堆石头回来,他也只会说好。
用了晚饭,沈太太亲热的喊她去房里坐。
沈舒苒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也还是跟着她进去了。
进了房间,沈太太吩咐佣人们都下去,然后将房门关紧,转过头来笑着跟她寒暄。
寒暄了几句,沈太太便步入正题:“你前段日子给你妹妹介绍的那位王公子怎么样了?我上午去问她,可这孩子什么也不跟我说。等你嫁了人,你妹妹的婚事就该提上日程了,总归是你的亲妹妹,嫁的差了也给你丢脸不是。”
沈舒苒还当是什么事,她喝了口茶,叹了口气道:“太太,不是我不肯帮忙,是舒微她根本看不上人家王公子。我那天带她去戏园,不过提了两句,她就打着岔子趁机溜走了。可把人家王太太气的不清,话里话外的说自己不敢高攀。”
“我听了都快要没脸见人了,人家王公子大家出生,又在外国念过书,我原以为他配妹妹是再好不过的。可妹妹不喜欢,我也不好多说,只能是给王太太赔个不是,这门亲事怕是吹了。”
沈太太听得太阳穴突突的直跳,这个混账!
她面上不显,笑着又央求道:“你这妹妹虽然只比你小几个时辰,可实在是没你懂事。她就只有你这一个姐姐,你不在家时还常常念叨你,到底是亲姐妹。你这做姐姐的,可一定要帮帮你这个糊涂妹妹呀!”
沈舒苒笑着应了:“那是自然,等我嫁过去,上海的青年才俊还不是任由她挑选。到时候,妹妹喜欢哪个就嫁给哪个,说不定还会挑花了眼呢。”
沈太太听她这样说就放心了,沈舒苒走之前她还将一对水头极好的白玉手镯送给了她:“你也喊了我十几年的母亲,这对手镯只当是送给你戴着玩的,母亲是打心眼里感激你,你可千万别拒绝。”
沈舒苒当然不会拒绝,她正缺钱,也就笑着收下了。
第二天,沈舒苒独自一人去了趟银行。她将新买来的所有首饰都存在了银行的保险柜里,随后又去商场买了几身男人穿的衣服跟帽子。
这是最好的时代,新旧思想产生碰撞。西方的潮流不断的被引入进来,大胆的小姐们早就尝试着穿裤子跟男装。
这也是最坏的时代,战火纷飞,无数人不知道自己的明天在哪里。欲望让人心变得丑陋,有钱人在销金窟里醉生梦死,穷鬼光着脚睡在大街上要饭乞讨。
沈舒微不是个贪财的人,可在这里,在这个年代,只有金钱才能帮助她更好的活下去。
这天晚上,沈舒苒彻夜难眠。她已经给守夜的佣人送了两壶烧酒,里面放了足够计量的安眠药,以她结婚的名义送去的。
沈家其他人晚上吃的饭菜里也有安眠药,这天晚上,沈府像是头沉默的怪兽,变得安静极了。
凌晨四点,沈舒苒跟二姨娘穿好男装,盘起头发,戴上黑色的帽子,悄无声息的从后门离开了沈府。
守着后门的佣人睡得正香,二姨娘回过头去最后看了眼沈府,然后毫不犹豫的同沈舒苒一起消失在夜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