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宁宁正陷在这个世界好不幸情绪里,听到这句话无异于火上浇油,嚎啕道:那他伤那么重自己一个人下落不明,他怎么活下来啊!
程宁宁的助理用谴责的眼神看了一眼一行,一行很囧,他书里的人气配角很多都死得惨,他在网上没少被骂,人早已滚刀肉一样,但现实里遇上女粉丝哭成这样,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只好推说自己要过去b组看看溜了。
但是他好像忘了,牧野说要跟他一起过去。
夏夏过去开车,牧野脱掉了外面的披风,只留里面的黑袍,小丁拿了伞帮他打着,代拍们看到他出来,又都架起了镜头。
牧野全程并未跟作者讲什么话,一行怀疑他其实根本不是想送自己过去,而是单纯的想给自己放个假出去闲逛。
不过他是坐高铁从上海过来了,自己没有开车,也没有带助理,不坐他的车也要自己叫车,麻烦得很。再加上煊赫买了他几部书,价格他都满意,这时也不好转身就走了得罪人家的太子爷,只好频频看看手机掩饰自己的尴尬。
其实他的心里略有些不快,感觉牧野还挺傲的,心说枉他当初为了他演牧长风还给自己的书打补丁,却忘了自己当时出来打补丁引骂其实是为了炒话题蹭热度给新书预热来着。
下午b组正在拍摄温祝余在外门柴火房初遇牧长风的一场,温涯穿着半旧的浅灰常服,并未留心到牧野来了,见小长风被脸朝下按在了脏兮兮的假雪堆里,现身冷冷喝退了众外门弟子,伸手一提,便将小孩子从雪堆提了起来。
他掏出手帕,递给他道:此事我会禀明宗主。
他注视着他,见那孩子转身欲走,并不去接那手帕,似有些迟疑,又问:你叫什么名字?
仙门早已不是什么清净之地,各大宗派世家为求生存壮大,争夺灵脉灵宝,广收弟子门徒,吞并小门小派,灵山宗为了守住开山立派的祖师心血,也只有走上了这条路。如今九峰固然仍是干干净净的灵气汇聚之地,霜雪峰上经年洁白无垢,可外门却早已混沌污浊,便像是牧长风被按进的那一堆脏雪。
外门弟子为求在大比中脱颖而出,正式踏上仙途,常年武斗不休,年长力强者欺凌年幼体弱者,双灵根三灵根者欺凌废灵根者,筑基成功者欺凌炼气者,在这样的风气之下,能入内门者,除非天资卓绝,便只有心狠手毒之徒。宗主心知肚明,但也只能尽量压制住大规模的武斗,只要不闹出人命,其余的却是无力多管。
饶是如此,比起其他世家仙门,灵山宗却已算得上是德泽深厚了。
温祝余喜静,平日多只在自己的霜雪峰不出,若不是今日偶然来外门,只怕绝不会想到灵山宗之内,竟会有这等事。
小长风注视着他,眼神警惕,缓缓道:牧长风。
一行站在一旁,方才牧野没怎么理他,便有意想要显显自己的厉害,故作深沉地开口说:温祝余的宿命开始了。
牧野并未理会,目光还追着温涯。
一行清了清嗓子,继续一本正经地胡说道:温祝余注定为了牧长风而死。祝余,是《山海经》里令人食之不饥的仙草,所以为了滋养牧长风而死就是他的宿命。
牧野偏过头看了他一眼,眼神冷了下来,一行觉得,他脸上的表情翻译过来应该是你tm再说一句试试,他不想表现得很怂,但牧野的身高实在太有压迫感,于是他闭了嘴,虽然他不能理解自己刚刚那句话哪里出了问题。
温祝余又将手帕往小长风跟前递了递,说:自己擦干净。
牧野虽然不信那作者的鬼扯,头脑里却不断盘亘着宿命、宿命。
不对,没有这鬼东西。
就算有,他的宿命也不是死,是我。
小长风接过了手帕,又深深地望了他一眼。
牧野暗自道,你只有一张手帕。
他的温涯没有手帕,他当时蹲了下来,用衣袖擦干净了他的脸。
对,他是用衣袖。
他的眼前猛然闪过一道白光,头脑中的杂音全部消失了,感觉自己仿佛被带回到了那个时刻。
每一个细节都像是慢放的电影一样清晰可见,他踩在雪地里刺痛到麻木的脚趾,眼角那处伤疼得他的太阳穴砰砰跳动,温祝余更为清淡柔和的面貌,他衣上柔软的褶皱,身上暖烘烘的柑橘香味,他眉头皱起时细小的纹路,他似乎是想摸摸他的伤处,白瘦的手指伸出来,见他躲开,便也如被火烫到一般地闪开。
他说话的声调,他的衣袖抹上他的脸时的那种触感。
他震惊地问:你是,长风?
他在那一刻难以言说地心脏狂跳,跳得他觉得胸膛仿佛里揣进了一只向往天空的鸟,马上就要撞破他的肋骨,飞出去了。
这是,什么?
第67章
九岁的牧长风站在门外,手里端着茶盘。
沙棠师伯的声音听上去有些无奈,阿沿,我早同你说过,那孩子天生资质不宜修炼,就算你一时心软怜悯,用丹药强行帮他筑基,他也根本就毫无结丹的可能。等再过上几十年,他的同门容颜不改,唯独他日渐衰老,修为未有寸进,难道这于他就不难堪吗?
温祝余温和道:师姐,我不是怜悯他。
带他回来之前,我也认真考虑过,是否灵山宗才是他最好的去处。如果我送他下山,为他找一户好人家收养呢?
牧长风低下头晃了晃茶盘,试图震飞落在茶盘上的小虫,没有作声。
但我认真考虑之后的结果就是,他应该留下。
他比这次通过大比的那七名外门弟子,都值得留下。要是先师见过长风,也会同意将他收入九峰的。
沙棠师伯听懂了他在说什么,轻叹道:今时不同往日。也许长风真的是个好孩子,但如此资质,他会被人嚼得连骨头也不剩下的,还是你准备好要护他一辈子了?
茶盘上的茶碗滚了下来,摔在木地板上,骨碌碌滚出去很远。
温祝余听见响动,站起身问:怎么回事?烫到了?
新棉被还没有送上山的小孩子睡在了师父的寝居,温祝余修为已至元婴,不怎么需要睡眠,只是帮他掖了掖被角,便坐在一旁打坐。
牧长风闭上双眼,低声说:师父。
温祝余拨了拨炉火,问:冷了吗?
牧长风摇了摇头,手里攥着被角,又安静了许久,久到温祝余都只道他已经睡着了,他才开口道:我没有你想的那么好。
温祝余心中蓦地一软,将蒲团挪得离他更近些,说:那日师父拿了米糕给你,给你藏在柴堆,叫你自己偷偷拿着吃,你分给了那个个子小小的小丫头,是不是?
牧长风睁开眼说:阿珠,和我是一个村子里出来的,她娘让我关照她。
温祝余伸出手,轻轻蒙住了他的眼睛,示意他把眼睛闭上,她娘让你关照她,是因为她心里知道,长风是个善良的好孩子。
小孩子浓密的睫毛在他的掌心扫了扫,欲言又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