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长青也被两人的笑容感染,禁不住弯了嘴角:“你们啊,关不住的皮猴子。”
他当年路过雾潋山,本以为只是短暂停留, 可却捡到了周晏和谢疏桐。
一个黑蛇化形,化成了个懵懂无知的小姑娘,一个四五岁的样子,浑身冰凉的没有一丝升生气,醒来后只记得自己叫周晏, 家住何方从哪里来全数忘尽。
谢疏桐没有名字,他就给了她自己的姓,取名为谢疏桐, 连带着周晏, 一起收为了徒弟。
当年的雾潋山上什么都没有, 倒后来半山腰也慢慢有了他亲手盖起来的小院子, 他盖院子时, 周晏和谢疏桐分明只到他大腿高, 但也围在他周遭,叽叽喳喳地闹着给师父帮忙。
而他本以为和雾潋山的缘分仅仅限于擦肩而过,却没想过转眼十几年岁月流逝,他带着两个徒弟,也体会过了雾潋山上十几次的四季轮转。
当年到他腰间令他头疼的小孩终是长成了磊落的少年们,少年人总是心性高,目光望向远方,身后雾潋山上的云与月都显得逼仄。
总不可能永远留在雾潋山上的。
谢长青对两人招招手,待他们又走近了些,伸手递给了两人一人一个储物戒:“下次卖果子拿那块布就抱在怀里去了,也不显磕碜,储物戒会用么?”
周晏和谢疏桐笑的不见眼,窗外格外好的阳光散进来,两人就显得格外傻气:“会用会用!”
从谢长青那里得来储物戒后,周晏放进去的第一件东西就是沈妄给他的青竹伞。他也没什么自己的东西,青竹伞放进去后在储物戒里显得空落落的,周晏于是就开始盼着下山的日子,他想买很多东西,将自己的储物戒填满。
可真到可以下山的那一日,谢疏桐和他一起下山,在镇子后分别,她直奔了自己想要去的地方,周晏站在长街口看了一会儿熙熙攘攘的热闹后,却没有踏进去,而是转身往另一个方向走去。
他记性不知为何向来不太好,但沈府的位置所幸还记得。
沈府大门前的门童还是那日给他抓了一大把喜糖的那个,周晏松松抱着怀中的青竹伞,走到大门前,就被门童伸手拦住了。
今日沈府没了要成亲的少爷,自然也就不能让身份不明的周晏随便进去,门童还记得这个长得格外好看的少年,笑的客客气气:“公子您有拜帖么?有拜帖小人才能让您进去。”
“没有拜帖不能进吗?”周晏歪歪头,“我来找...呃...”
他说到后面,突然想起,他好像还不知道给自己伞的那人叫什么名字。
于是他就很认真地给门童描述:“我来找个人,他住在你们府里,在一个小小的院子中,院子里有棵枣子树...”
可他还没说完,就见对面门童的脸色冷了下来,周晏被他的转变吓的怔在了那里,一时无措。
“我们府中没有这号人,”门童断然道,他看周晏一脸无措,加之对他印象好,还是低声提醒道,“小人不知公子怎么认识的他,但他是煞星,公子还是快离他远些好。”
周晏琢磨着门童的话,绕着沈府的围墙转了两圈,最终做出过违背良心的决定。
他偷偷翻墙进了沈府。
头一次翻墙难免有些“做贼心虚”,周晏抱着怀中的青竹伞,连两侧都不敢看,直到找到记忆中的小院子后才松了一口气。
院子门一推就开了,周晏进了沈妄的院子,将身后的门紧紧关上,心中的石头才落地。
院子中什么都没有,屋子的门紧闭着,周晏抱着伞,乖乖站在枣子树下,他不确定沈妄是不是在屋子中,可正是晌午,沈妄在屋中大抵也是在休息,谢长青告诉他打扰别人休息是很没教养的一件事,周晏也就不去敲屋子的门。
幸亏他颇会自娱自乐,即便是自己一个人,也能玩的很开心,沈妄从屋子里出来时,就见周晏仰头正在够树上的枣子,他一只手抱着伞,另一只手高高伸上去,青色的广袖就滑下来,露出一截白的耀眼的小臂。
树影簌簌撒到他身上,恍惚间沈妄以为是枣树成了精,幻化成了周晏的模样。
周晏也感受到了屋子门被打开,他转身看到沈妄,下一瞬就朝他露出一个欢快的笑,他三步并作两步来到沈妄跟前,笑道:“我来还你伞。”
沈妄没想到他还会再来,看了眼被他抱在怀中的青竹伞,淡声道:“给了就是你的了,不用还我。”
“真的么?”周晏眉眼弯弯,看着他道,“那我们就算朋友了,你叫什么名字?”
沈妄也不知道为什么不让他还个伞,自己就成他的朋友了,可他一抬眸就撞入周晏的眸,在阳光下干干净净,琉璃珠子一样的澄澈。
沈妄沉默半晌还是道:“我叫沈妄。”
“我叫周晏,”周晏自我介绍完,兴冲冲的问,“你下午要干什么,可以出去玩么?”
他想着的是如果沈妄出去玩,自己就跟在他身后,这个小镇对他来说实在是陌生的很,沈妄一定是熟悉的。
可他却不好意思就这么开口问,又实在心痒,就问了个这么别扭的问题,他以为自己伪装的很好,可他眼巴巴的看着沈妄的样子,已经将自己藏匿的心思暴露了个完全。
“不去,”沈妄绕过他,来到院子中间,“我向来不出去玩。”
他说完,便不再理会周晏,而是开始了每日的练拳,他练起拳来专心致志,等几套拳法下来,已经是一个多时辰过后。
收势完,他再回头,院子中已经没了周晏的身影。
沈妄顿了顿,倒也没有太在意。
周晏出现的突然,不过几个照面,沈妄已经看出他定是被照顾的很好,心思一片浅淡,热烈而又自由,自然是不肯在他这个无聊的院子中待这么久。
沈妄垂眸理了理衣摆,就要回屋,可路过枣子树下时,却停在了那里。
他的视线中出现了一条青色的发带。
他顺着发带往上看去,就看见了周晏躺在枣树枝上,正歪着头靠在树杆上,怀中抱着伞,睡的正熟。
许是这么靠着睡有些不稳,他的头就摇摇晃晃一点一点的,发带被他晃的松开,挂在他发上一点点垂下来,最终松松荡在了一条枝丫上。
他一身青衣,这么融在满树青翠中,沈妄一时竟未发现。
周晏靠在树上睡着,沈妄微微仰头看了他良久,终是没有叫醒他,而是进屋拿了本书,出来后就这么坐在了树下,倚着树干看了起来。
这是一天中最好的时候,中午的炙热渐渐退去,初夏刮来的风却也柔和,裹挟着些令人沉醉的清爽凉意,美好到让人觉得今后都是这样的天气也是令人期盼的。
沈妄看了没多久,就听到一阵嘈杂声,那嘈杂声从院子门外传来,夹着让人嫌恶的放肆笑声,离沈妄越来越近。
沈妄听到后,皱了皱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