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椒天才亮便出门去了,堪堪赶在午饭前回了守经巷子。
事情出乎意料地顺利,十月下旬正好有一支商队要从庆州往江陵去。文椒记得,江陵往北再走上四五天就到京都了。
且路引甚么的她也问过了,对方是办不了,可也有路子能办,甚至问了她需要新的户籍否。
事情办得顺,银子花得就快。
文椒这会儿正在屋子里翻找清点自己的东西——京都嫁妆铺子每月的营收是有,然,总不能什么都指着这笔钱罢。这笔钱还是存在钱庄里路上万一急用的时候再取罢。
这一翻一找的,倒叫她再次沉默下来。
卫戎送的生辰礼是决计不能收的,得想个法子再还回去才是。
匣子旁边的那卷画轴里头是江祁的生辰礼,她只看过一回。
东西零零散散地铺满了整张床,文椒对着满床的东西发着呆,门外传来苏娘子叫她吃饭的声音,她应了一声后,将那匣子和画卷单独拿了出来,旁的物件用软布一裹,先塞回了衣柜。
文椒决定先不去想银子的事情,到底离出发还有两个月呢,一件件来吧。
既已决定要走,十月底文昭两个是不必再去学堂了,学堂的事就算了了。可守经巷子这处宅院和苏娘子的事情得先办好。
苏娘子倒还好了,工钱不算甚么大支出,她走的时候又接近年关,再补两月工钱也算不得甚么。
可这宅院当时是签的一年的契……
文椒决定先去寻那牙人,让他帮着问问屋主,这要提前解了租契该怎么办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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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椒是个行动力十分强的人,那牙人也不差。
兜兜转转的,待文椒打算提前解了租契的事情传到吴青这处时,也才不过两日的功夫。
吴青倒没怎么细想,甚至以为文椒要搬回丰年巷子这处,去寻自家郎君时步子轻快不少。
他叩门时,江祁正在书房练字,抄的还是佛经。
无他,自九月初一那日之后,江祁便决定养养性子——到底还是冲动了些,不妥不妥。
然,江祁只觉得那些个甚么宁心净心的全是鬼话,越抄越好笑,到了后头几乎是抄一卷烧一卷。
“有事?”江祁头也不抬地问。
吴青便把方掌柜托人来说的话复述一遍,并且又问了一句:“文小姐是要搬回来住了么?”让人再收拾的话却是不必再说,毕竟他阿爹每日都盯着呢。
吴青也是将她当成了家人看的,浑然不觉这话其实有些不对。
江祁执笔的手只顿了顿便很快继续,依旧低着头抄经文:“你是这样觉得的?”
吴青不解,可不待他细问,江祁又道:“她姓文。”
言外之意,本就不是一家的。
吴青微皱着眉,将想说的话翻来覆去琢磨了好几回,才吞吞吐吐道:“郎君,这是又怎的了?不是我说,您这性子……”
他是被江祁呛惯了,也知道江祁的脾性,只当是两人又闹了甚么别扭,叫郎君又是这冷情冷性的模样了。
闻言,江祁嗤笑出声:“还真有几分本事。”
委实算不上甚么好听话,吴青咬咬牙,最后问了句:“那……?”
“知道了,拖上几天再去回她。”
待书房的门又关上,江祁才放下笔。
又是一年九月,他记得,一年前的九月他让吴青送了卫戎要回淮南的消息到文府。
当时他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的东西自己留着便是。
文娇娇在很多时候都极听话,因而,她在京都的东西定然是留着的。
且,他莫名想起那位元探花来。
若是要走……唔,他十一月便要启程回河州,淮南王大约也是十月、十一月的样子回到庆州,那便是十月中下旬到十一月初的时候了。
这回没得跟着王府的一道,那便只能从民间想法子了。
江祁很快串起前前后后的几处要点来,唤了吴青进来:“叁日后让人去回她,解契的事看着办就是,这事你只当作不知,有别的甚么再来与我说。”
不待吴青细问,江祁又道:“罢了,你让方掌柜明日来府里见我。”
江祁将抄好的经书丢进火盆子里,寻了本朝的舆图来看。
还不算太蠢,知道只能回京都。
不过也是真的没心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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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九,重阳。
因着租契的事情办得也很顺利,文椒很是省了一笔银子,连着几日见了人都笑吟吟的。
吴伯瞧见了,直问她:“小文遇着甚么好事了?这都笑了一早晨了。”
文椒哼着小曲儿,帮着他烧水:“见了您高兴呗,还能是甚么?”
怪道人都说该养个闺女才好呢,吴伯连连感叹,又问她:“待会吃过饭随郎君一道出去走走罢?”
重阳节在这时候可是个大日子。
文椒也不直答,只道是:“吃过饭是该走走,没得积食了难受。”
吴伯却以为她答应了,又接过话头:“方才还听世子说,今日到城郊跑马放纸鸢去,正好昭昭两个……”
文椒听到骑马就忍不住抖了抖腿,后头的话是一个字也没听进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