确实还挺早的。
卫戎便只嘱咐几句别太晚回去之类的话。
文椒朝他挥挥手:“晓得了,快些去吧。”
也不知是为了甚么,卫戎听了这话反倒停下来看她。
“怎的了?”
卫戎比她要高不少,文椒常常要微仰着头才能看清他。
“怎么不留我?”
这话委实莫名其妙了。
文椒拧着眉,反问他:“你有正事要做,我为何要留?”
“若我不是为了正事?”
文椒狐疑地看他一眼:“你今日怎的了。”
“嗯?”卫戎却是非要问出个名目来的。
“你为了甚么事都好,总之是该做的事,我又为何要拦你?”
却不知,卫戎是记起来他父王每回要出府时他娘亲的念叨了。
卫戎扫她一眼,却也知这句话问得奇怪了,便不再追问,只点点头:“快些回吧。”
文椒再次与他道别,待他走远后才又皱着眉头思考——卫戎为什么这样问。
除了八月半那晚,她好似一直都是由着他来去的吧。
八月半之后呢?这好像还是卫戎第一次临时有事要走吧。
这半个月发生了甚么叫他这样想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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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椒也是真的想随处走走散散心,只这一走,等她回了守经巷子的时候天便黑了。
苏娘子早晨被卫戎叫回去了,好在文椒自个儿带了门钥,烧了水后好生泡了个澡才要回主屋。
门却在这时候让人叩响了。
文椒换了身能见人的衣裳后才去开门。
“怎么,见着我很奇怪?”
文椒深叹一口气,知道这茬是还没过去。
能叫她发出这等感慨的,除了江祁别无他人。
江祁是来算账的,或者说,讨债的。
讨今日王府里头帮着圆场的债,也讨因着卫戎叫他不舒心的债。
江祁毫不见外,径自推开了主屋的门。
他匆匆扫了几眼,见屋内各式摆设与东院极相似,嘴角儿微微翘起,稍微舒坦些许。
可见习惯确实是个好东西。
文椒也在圆桌旁坐下,思及中午那一顿饭江祁的不对劲,到底没说什么,甚至倒了杯茶递给他。
江祁又高兴些许。
但他仍不说话,只静静地看着文椒。
文椒一时没想明白这是要干什么,愣愣道:“为什么这样看我?”
“看不得?”
江祁的性子实在太难摸索明白,文椒放弃:“也不是看不得……”
“那就是了。”
文椒也就不再说话。
一时间,以前看的那些个电视剧片段又全数涌进她脑海。
这是想把她看杀了?不能够吧,卫玠面对的可是一整条街的人。
眼神杀伤力上江祁倒确实能以一敌百。
江祁见她还能出神,才平复些许的心绪又开始烦躁起来。
但他到底没忘记文娇娇是个什么性子。
得先“礼”,才是“兵”。
江祁眼神越发柔和,烛光摇曳之下,这一室的宁静竟让人生出些不敢出声打扰的胆怯来。
活像是一幅画。
文椒不知道该用什么词汇去描述此刻的江祁。
不是浑身戾气,也没有冷漠讥讽。跟她从前所见过的每一面都不同。
真要挑个词来讲,大约是“慈悲”。
就好似被他这样看一眼,满心的烦躁和浑身的苦难都会消失殆尽。让人心甘情愿去做他的信徒,好从他这处祈得一星半点的眷顾。
然而。
江祁捏准了时机开口:“你昨夜说喜欢我。”
文椒在等着下文,手却叫他拉住。
他拉过她右手,借着灯烛去看她掌心。
很快,他又继续道:“还威胁我,不让我骗你。”
声音轻柔,动作却不。
文椒的手心被他掐得吃痛,下意识地想缩回手。
手腕却被他紧紧钳住。
“跑什么。”
“疼?”
文椒微颔首,低头去看自己的手,果真,手掌心处有一道颜色极深的指甲印。
江祁仍抓着她的手,却也抬起头来朝她笑,又抢在她前头开口,“好叫你知晓,今日我是个甚么感受。”
疼。
他微微垂眸,捧起她右手来,拇指指腹缓慢地在那道指甲印上摩挲,声音也极轻柔,“卫戎待你好吧?”
这是他第一次主动提起卫戎的名字。
察觉到她手指轻颤,江祁又笑了,“我晓得。你心疼他么,不想叫他知晓你是这样的人,也不想叫他伤心难过。”
蓦地,江祁冷了语调,“可这与我何干。”
文椒只觉背脊一寒,下意识地想离他远些。
可江祁哪里是这样好说话的人?
即便是唇贴着唇这样旖旎的时候,江祁也能冷着心肠细数她的“罪状”:
“上回芙蓉榭为了他搬走。
“这回为了他一整日不跟我说一句话,哪怕一个字也无。
“你对着他是软心肠了,对我倒是要多心狠有多心狠了?”
初秋夜风微凉,可颈间的鼻息实在太热太烫。
“你也说了,”江祁笑,“我从来都是个睚眦必报的。”
所以,他若是不好受了,定要叫人也试试这滋味。
要她知道痛,也要她记得好。
唇瓣相磨,牙关失守。
文椒让他吻得有些喘不过气,手搭在他心口处想推开他些许。
心下却又暗叹,什么慈悲什么温柔,全是假的。
他仅有的那点慈悲和温柔,大约就是在她快要晕死过去的时候松了口。
江祁环着她的腰,目光一寸一寸扫过她的脸,将每一次长睫轻颤、每一下绯红着脸的喘息都记在脑海里。
对上她分明含嗔带怨的目光,江祁真正笑了,点头赞道:“美。”
一想到这发丝凌乱、香汗涔涔、烟视媚行的模样是因着他的缘故,江祁便不吝地赞她。
甚美。
文椒那些要骂他的话被这一个字给堵了个干净。
“疯子。”
文椒在他颈间咬了一口,到底没再多说甚么。
也不知飞蛾扑火前是个什么心态。
明知很痛,明知会死,怎么还敢这样做呢。
灯烛仍在烧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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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至灯油燃尽,文椒也没睡着。
江祁睡眠浅,她连呼吸也注意着放轻。
夜深无人之时最适合思考。
随商队走大概是个好法子吧。
做两手准备罢,明日起来先将燕国舆图买一份看看,路引是怎么办的来着?
这官府给的东西,卫戎该是不知道的吧。
再者,随商队走的时候,一个女人两个小孩儿怎么看怎么危险,还得寻个护身的法子。
如今已是九月,照卫戎的话说,再过几个月淮南王就要回了,时间上也得对得上才行。
文椒缓缓闭上眼,极轻极轻地叹一口气。
还要很多事情要做,睡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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字数太多本来应该劈成两章,但是不知道从哪里劈好一点..所以两章并在一起,这章算是400评加更一哈.